每個堂主都有自己分管的碼頭或者店面,眼下戚老大所在的碼頭就是李長治的。
那天傍晚,戚老大先是聽了一耳朵廖大受罰,緊接着陳長治緊急拉了他們幾個碼頭上幫工的頭頭,将李清瑤回到青岩幫的前因後果說了個七七八八,才正式切入了正題——李業成讓他們堂口配合李清瑤研究泥龜建造,而陳長治的意思是不需要多配合,意思意思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找你們堂主。”李清瑤直接道。
“堂主不在碼頭。”戚老大不懂幫中的彎彎繞繞,隻是有些好奇李清瑤這麼一個小姑娘怎麼非要摻合到這些男人的事裡來。
不過她能夠讓廖大吃癟,戚老大還是有點敬佩的,他素來看不慣廖大這個人,又因為不會奉承在廖大手下吃了不少暗虧。
李清瑤也沒指望能在這裡蹲到陳長治,她隻是想來碼頭親自看看,試探試探陳長治對她的态度到底是嚴峻到什麼程度,現下她能坐在碼頭邊上喝茶,還能和這兒的人搭上幾句話,已經比她預想的情況好多了。
陳長治隻是不提供幫助,目前為止并沒有直接阻止她。
也是,李業成親自說的,陳長治再怎麼虎,也不會在明面上給李清瑤難堪。
李清瑤得寸進尺地試探道:“船上除了漕糧,什麼土宜都有嗎?藥材多嗎?”
戚老大剛升起的敬佩之心淡了不少——連船上的貨都不清楚,還想要在幫裡争權,真是不自量力。
心中這麼想,戚老大還是熱心地給她解答。
“漕河自南向北,風物人情不同,所産特色也不同,有經驗的船長會帶好賣的當地時新貨,沿途賣掉,或者在停泊處再買上一批,供下半程賣,其中賺到的銀錢都由船長分配,一般來說南邊的絲綢陶器茶葉都是尖貨,藥材也有,都是些北邊不好得的藥材,或者看需求,我記着有一年北邊新建了一座廟宇,需要大量的香料,出價高,要得急,那一批的船上十有八九都帶上了。”
“你想帶些什麼?”戚老大問道。
“隻是在想,若是有些東西當地數量不夠,是不是可以托人從别的地方帶些過來。”李清瑤自然沒有想着通過外地運輸獲得足量的石灰,派人去外地找太大張旗鼓不說,就照着古代的腳程,等東西到了,她軍令狀上的時間也過了。
她不方便透露太多,又着實需要戚老大這麼一個熟知當地情況的腦子,隻能假裝笨拙地試探,試圖能抛磚引玉。
“現下不行。”戚老大搖搖頭,“現在剛開春不久,漕河還沒開,你到哪兒去托人運?走陸路的話……為什麼不問問當地的當鋪有沒有?”
“當鋪?這不是典當貴重物品的地方嗎?”李清瑤根本沒往那裡想過。
“哼。什麼算是貴重?除了金銀玉器,其他的東西,你給的錢夠多,再賤的東西不就貴重了?”戚老大說,“一出一入,當鋪自然也不止做收東西的買賣,尤其是我們這裡。”
李清瑤明白了,有些當鋪勢力大,表面上做着典當行的交易,背後還能接點私活,隻要銀錢夠,什麼都能找到。
“能做這行的當鋪,最近的是哪裡?”李清瑤打聽道。
“你往西走,穿過兩個胡同,右手第一家柏記就是。”
李清瑤道謝後依言往胡同裡,走了幾步,人煙稀少,青石路更是逼仄。
黴氣混合着水汽,兩邊的土牆上攀岩着青苔和不知名的野花。
“滴答——滴答——”被正午太陽照射出的水汽凝聚,從屋檐上滾落下來。
聲聲可聞。
李清瑤頓住步子,猛地回頭看去。
胡同中空無一人。
可她剛才聽見了另外的腳步聲。
往前是綿延不斷的小路,李清瑤擡頭向上看,一線天似的狹窄高牆,兩邊牆面都是堵實,連個窗戶也沒有,是房屋的背陰處,如果有人死在這裡,還不知道要幾天才能被發現。
戚老大真的那麼熱心嗎?
李清瑤後悔自己的莽撞,可惜現在前後路差不多,不管前進後退都沒有大的分别。
李清瑤一咬牙,繼續往前走。
“滴答——滴答——”
滴水聲接連,李清瑤一口氣跑出胡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