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道歉?你并沒有做錯。”她向我扯出一個笑臉。“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樣做的。”
她永遠這樣善解人意,這樣善良寬容,襯托得我那樣卑劣,自私,無恥,虛僞。
偏房裡傳來嬰兒啼哭的聲音。在我震驚的目光中,她示意侍女把孩子抱出來。那個孩子約莫幾個月左右,哭聲不大,看起來也小小的。
“你想看看她嗎,”她臉上流露出溫柔的神色,把襁褓遞給我。裡面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嬰兒,像她一樣白。
剛把嬰兒交到我手裡,她遣退旁人,向前幾步,如水的目光凝視着我,
“我仍記得第一次學寫你的名字,霁。我當時就想,夫子說,霁,是雪後初晴,多好的名字,多美好的公子,”
“你和我一起上學堂,先生總是對你贊不絕口,我也很仰慕你,總覺得你能成大事業,你就是書上能救民族于危亡之中的人,”
“你曾喂我吃紅豆糕,你不知道吧,其實我不喜食甜的,可是你想讓我吃,我便吃了,而且好像還不錯,”
“我記得你總喜歡摘玉蘭給我,還為我簪花,說是路過順手摘的。我戳穿你,說玉蘭明明生的那樣高,你就假裝生氣,不理我了,”
“再後來你父母不讓你我相見,我知道那不是你本意,也明白那是你父母自保的無奈之舉,”
“故我去求你帶我走時,已猜想你會拒絕。”
我不能再聽下去了。我怕再聽,就會把我道貌岸然的外皮,剝得一幹二淨。
“如今,萬事再難轉圜,這座小閣樓,我飛不出去了。”她咳起來,清瘦的身體不住地顫動,“念着往日那一點點的情誼,今日我隻求你一件事,帶我的孩子飛出去吧。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你的女兒。”
我記不得我是怎樣走出那棟小樓的。我帶着那孩子,告别了父母,坐上了回法的船。在船上,我望着漸漸遠去的華夏大地,給她取名,念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