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沒有擡頭,注意到謝不辭以後自覺想繞開,但還沒往外走兩步就又彎着腰捂住口鼻跑回了衛生間。
謝不辭站在原地沒動。
光是聽聲音就能感覺到剛才那人吐得很難受,好像要把心肝脾肺腎全吐出來才罷休一般。
可是,謝不辭隻是沒來得及說話,并不代表他沒認出那是蘇以安。
他把剛拿出的煙塞回口袋裡,然後走進去看了蘇以安一眼。
他進去的時候蘇以安半靠在洗手台上,因為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顯得整個人都搖搖欲墜的。
謝不辭先是出去跟服務員要了瓶礦泉水,見蘇以安臉色緩和了些才擰開瓶蓋遞了過去。
“你什麼身體底子都這樣了還喝酒?”
“這場合沈伊都沒點要給你擋酒的眼力見,這人也就那麼回事啊。”
蘇以安接過礦泉水,漱了漱口又把水遞回去:“我沒喝。”
“沒喝還至于吐成這樣?”
謝不辭沒信,蘇以安也沒再搭理他,自顧自的往外走。
“你不會還要回去繼續喝吧?”
謝不辭從身後拽住蘇以安的手腕,蘇以安沒掙紮,回過身站在謝不辭面前,也不開口,就面色平靜的看着謝不辭唠叨。
“那酒到底有什麼好喝的,喝這麼多年還跟戒不掉一樣,你都把身體喝成這樣了,幹嘛還要繼續糟踐自己?”
“這次又是什麼借口?”
“這種事欠沈伊人情你得替他喝,不願意讓人拿下把柄這種場合不能不喝,酒都給你倒上了,你不喝說不過去,是吧?”
“然後呢?又喝到後半夜?”
直到謝不辭說完,蘇以安都沒接話。
覺得自己剛才可能語氣不太好,陰陽怪氣的也不太合适,謝不辭剛想說點軟話補救一下,就見蘇以安紅着眼眶,眼淚說掉就掉。
蘇以安低着頭,像個頭一次被人誤會的乖小孩,攥着衣角連眼淚都不敢擦,卻怯生生的反駁:“我都跟你講過了我沒喝。”
謝不辭一愣。
随後把蘇以安整個人都圈進懷裡,揉了揉他那看起來手感就很好的頭發。
不知道是以前沒注意過還是怎麼樣,謝不辭頭一次覺得蘇以安這麼小一隻,小到站直了也比他矮一個頭,他可以輕輕松松把他整個人都抱起來。
受情緒影響,蘇以安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中茶香裡包含的苦澀感加重了不少,但沒有煙酒氣。
确實沒喝,他沒說謊。
感覺到肩膀上那塊布料帶上了溫熱的濕潤感,謝不辭伸手輕輕拍了拍蘇以安的後背以示安慰。
他沒哄過人,最多也就隻能說得出一句别哭了。
這種情況這種狀态,說還不如不說,省的兩個人都尴尬。
覺得蘇以安情緒穩定了些許,謝不辭才敢再說話:“好點了嗎。”
“我……我沒想兇你,也不是故意态度不好,就……對不起。”
好久沒見,好像要說的話太多了。
他不知道該從哪開始,索性就把那些語無倫次的話和前面亂七八糟的爛事一起,都咽回去,隻拿道歉收尾。
蘇以安這會才伸手抱了謝不辭一下,随後聲音很輕很輕的說了一句:“我不想在這。”
謝不辭不知道該怎麼理解這句話,短短幾個字包含的信息太多了。
但他知道,這訂婚宴對蘇以安來講是負擔。
他或許現在還做不到成為為别人遮風擋雨的角色,不過就此時此刻而言,隻談把蘇以安從這個宴會廳帶走,他沒有一點壓力。
反正他家一直跟鐘家不對付,他們家也不是多不起沈家一個關系不好的。
蘇以安隻在乎他爸,除了這個沒有什麼能威脅得了他的。
就他倆現在一聲不吭的直接離開,連不計後果這個詞都談不上。
兩人是從宴會廳的後門離開的,一路上都是沉默,直到司機都給他們送到了小區樓下,都沒人開口。
讓司機離開以後,謝不辭本想問用不用把雪團接回來陪陪他,偏過頭卻發現蘇以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他沒忍心這會就把人喊起來。
車窗外有稀稀疏疏的路燈,忽明忽暗的光線照進來,剛好能讓他近距離看清蘇以安的容貌。
這麼多年過去,褪去高中時期的青澀,反而顯得這張臉更具獨特的氣質。
這是蘇以安頭一次對他毫無防備,頭一次這樣依賴他。
這感覺挺奇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