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車場上熱鬧喧嚣,電機的音浪聲一層高過一層,蓄勢待發,躍躍欲試。
《孤單陷阱》導演李月坐在台下,場邊一個戴着粉色頭盔的姑娘跑過來,程夕摘下頭盔,開心地蹲在李導膝邊不知說了句什麼,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望向場邊另一個身影。
況野單手叉着腰,雙膝微屈,整個上半身挺得筆直,半歪着的腦袋正在接聽電話,那張向來冷拽的臉依舊漫不經心,對這場比賽十拿九穩的樣子。
祝星晚抓着手機不管不顧按下電梯,通話滴了兩聲後,那頭接起來,她按了靜音,清了清嗓子才張口,“有比賽?”
“嗯,商業比賽。”觀衆席歡呼聲太大,況野低着頭,捂着話筒回她,“你也在酒店?”
“我在。”她死死盯着不斷下行的樓層,恨不得再快點,再快點,“你決定接《孤單陷阱》了?”
其實這部劇對他來說,不利于拓寬戲路,劇本改的好還行,改不好肯定會被罵魔改。
“決定了。”他聲音沉沉的,又道:“劇本改得還行。”
“那就好。”兩個人太久沒說過話,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要說什麼,細細想來,她不具備一個可以奮不顧身跑去湊熱鬧的身份。
電梯打開,祝星晚步伐反而放慢,心情莫名變得沮喪,“那你比賽注意安全。”
陽光正烈,況野換了個逆光的角度,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我去接你還是你自己來?”
祝星晚反應過來,眼睛一亮,回答的飛快,“我自己來。”
況野轉過身,程夕抱着頭盔跳下觀衆席,她遠遠便瞥見況野半掩着聽筒,輕咳後嘴角壓下去的笑,她凝眸,察覺出這個短暫微笑下的溫柔,直覺電話那頭一定是一個女生。
祝星晚正準備挂電話,小魚就抱着大包小包走近,旁邊跟着的楊大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哎喲,聽小魚說你面了程導的《小雪》啊,程欣可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他跟況野也是好兄弟。”
小魚不好意思沖她吐吐舌,楊大大哥實在太過親切,她沒忍住就多跟他聊了幾句。
祝星晚嘴巴張了張,有點詫異,“程導竟然和你認識。”
況野那邊似是不忙,語調不疾不徐地為她解釋,“很早之前就認識了,算是高中同學。”說罷,他清冽的嗓音頓了頓,又道:“你把電話給楊大。”
祝星晚聽話地把電話遞給楊大,旁邊的小魚心領神會地沒再說話,楊大一臉懵逼地接過電話,聽完一句,點點頭,聽完一句,瞄向祝星晚,臉上表情漸漸從懵逼變為克制不住的驚訝。
三個人就這樣來到vip觀衆席,此時圍觀的攝影師已經散開,附近坐着不少舉着大炮的粉絲。
“什麼商業比賽,我怎麼沒聽過?”她好奇。
“今天是啟力新能源汽車宣傳賽,電視劇資方嘛,配合宣傳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楊大指了下前方的舞台,台前拉滿橫幅,舞台兩側上打着啟力的大logo,啟力的股東和比賽選手站成一排。
大屏幕上赫然跳出況野的臉,場上頓時迸發出巨大的尖叫聲,随後鏡頭匆匆帶過他身旁的女孩,楊大介紹道:“李導的女兒也來了,這位就是程夕。”
況野站在舞台前,目光落過來,程夕跟着他視線往這邊望,她為了配合啟力這次新色發布,特意穿了套渾身粉白的賽車服,她本就是小家碧玉的長相,五官不出錯也談不上驚豔,是細細看反倒更耐看的類型。
眼看着攝像機離開,程夕跟着況野有序退場,哼哼出聲,“上次輸給你是意外,這次我絕對不會讓你。”
“有病,拿我當目标會不會太沒追求?”況野從vip席收回目光,他娴熟地戴上頭盔,往車那頭走,賽車他好久沒摸了,況野技術算得上爐火純青,私下經常和職業選手切磋,一路聽過最多的話就是你要來比賽,鐵定能拿個獎,後來他也确實玩上了頭,聽勸去比過幾場國際賽,拿過一些獎。
程夕他隻見過幾面,不熟,但印象深刻,她是程欣同父異母的妹妹,職業賽車手,性子驕縱,平日裡分毫容不得程欣的存在。
程爸爸去世那年,她輸了大賽回家跟程欣吵起來,當衆抽過程欣一巴掌,程欣當場就想抽回去卻被李月攔住,他哭着跟況野說,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沒用,就是看見程夕叉着腰對他叫嚣:要他賽車赢過她再想着拿回公司。
雖是戲言,但人活着不就是為了争口氣嗎?
那時候況野和程欣關系好,他非要纏着他一起學賽車,後來況野經常陪他訓練,程夕私底下跟況野比過一次,他那段時間練習不足一年,赢她卻不費吹灰之力,那天比賽結束,況野第二次看見程欣哭,哭着發瘋般喊解氣。
這次《孤單陷阱》和《小雪》算是程欣和他後媽李月的對打,程欣本來想搖況野去演《小雪》,結果他試鏡通告還沒來得及給況野發,況野就被李月搶走了,不過,程欣對此早就習以為常,剛才還激動萬分地給況野發短信分享,他的女神祝星晚決定參演《小雪》了。
嗯,她确實适合演《小雪》。
“喂,你是不是對誰都那麼狂?”程夕追在他屁股後面,“微信不回是什麼意思?你最近很忙?忙着談戀愛還是忙着自閉?”
“你不覺得自己很聒噪?”頭盔悶着況野不耐煩的聲音,他沒給她好臉色,黑白相間的賽車服間,印刷着簡單的字母logo,張揚跋扈,賽車服特有的皮質面料在陽光下泛着光芒。
大約是最近古裝劇拍多了,他兩腿自然分開,身下重心交替,習慣性地走出标準的四方步,悠閑自在卻不失力度和氣魄,像是要去賽場上打架的。
“況野,你是不是喜歡祝星晚?”程夕拉住他,況野蹙起眉,“周茉告訴我,你上次拍攝綜藝和祝星晚走得很近,怎麼,你做小三了?”
程夕看見況野壓抑收窄的下颌,知道自己猜對了,她表情轉變的得意,笑着弓起腰來,“祝星晚看着挺老實,平日裡對江轶也是百依百順,原來她的矜持都是裝的啊。”她越笑越大聲,“要不你求求我,我可以幫你保守這個秘密。”
況野姿态坦蕩地抽出胳膊,甩了甩,目光聚過來,“你現在大可去告訴所有人,到時候我買十面錦旗送到你俱樂部,就當是我感謝你幫我上位了。”
“你……”程夕不解的聲音陡然拔高,“祝星晚有什麼好?她是騷一點還是玩的刺激一點?”
況野腳下的步伐終于頓住,整個人轉過來,“你知道豬舌頭怎麼腌制嗎?”
他人絕非善類,冷淡的性子漸漸乖戾,帶着點警告,“小時候我媽經常做給我看,腌豬舌頭要拿白酒,鹽,老姜,八角,再取下10斤豬舌頭一起放進盆裡。”
“你……”
“我覺得你可能需要,畢竟愛嚼舌根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況野!我媽媽是這部戲的導演,得罪我,你隻會一輸再輸,最後一敗塗地,一無所有,你到時候可千萬别後悔。”
況野旋身上車,摸到方向盤那刻,如釋重負,“我已經後悔了。”他笑着踩上油門,“後悔沒早點告訴你——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