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大件快遞被快遞員送進小會議室，安裝工人忙碌了一上午，三個保潔阿姨清掃半小時，最後是直播團隊的人進去布置場景，下午三點鐘，漓洛洛的實時辦公直播秀正式開始。

程雪漫之前有過豐富的直播經驗，所以她知道，主播每次直播，其實都有一個主題，圍繞這個中心主題，去深度挖掘各種直播素材。

毫無疑問，漓洛洛接下來一段時間的直播，一定都是圍繞着凡境以及無人機展開的。

今天是她的第一天，不知道她的直播内容是什麼。

程雪漫不想浪費時間去看直播，而且她知道，不用她去看直播，自會有人給她抓重點。

“我靠，樊總監居然去了她的直播間。面子好大，上次看樊總監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我以為他是不喜歡漓洛洛呢，沒想到啊，男人啊，都難免俗。”

臧靜看了一小時直播，總結了一段重點。

她永遠和設計部站在同一戰線，所以此刻，配合漓洛洛直播的樊淩宇，俨然成了罪人。

程雪漫對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再探再報。

“天啊，原來她今天直播，就是為了找凡境最帥男員工，那不很明顯嗎？肯定是樊淩宇啊。她居然把凡境所有員工的照片都拿來了，這不算侵犯肖像權嗎？我可以告她嗎？呵，她居然把徐心陽拉去了，沒想到徐心陽也叛變了。”

臧靜邊看邊點評。

程雪漫好奇看了幾眼，隻見軟裝溫馨的辦公室内，燈光明亮，樊淩宇和徐心陽坐在一起，正在接受訪談。

樊淩宇面色平靜，面對漓洛洛抛來的問題，回答的有條不紊，偶爾還會對鏡頭微笑。

而徐心陽呢，一臉我是被老闆拉來的，我不是自願的表情，嘴角下拉，看漓洛洛的眼神是警惕的。

程雪漫看了好久，心想不愧是她的好弟弟，好樣的。

那樊淩宇呢？怎麼給她一種腹黑的感覺？

按照昨晚他們約定好的，此時樊淩宇的舉報信，已經發給公司監事會并同步抄送集團高層領導。

所以此刻，樊淩宇是一邊舉報了漓洛洛似疑學曆造假，一邊拎着徐心陽去直播。

扪心自問，程雪漫覺得自己做不到這樣一臉坦然。

可樊淩宇呢，對着漓洛洛侃侃而談，好像對她毫無敵意。

嗯，程雪漫嚴肅地思考了一下，可能他本來對漓洛洛也沒有敵意，有敵意的人，是她。

昨晚，樊淩宇說他要去舉報漓洛洛，程雪漫一開始是不同意的。

一人做事一人當，讓他出頭算什麼？

可是，樊淩宇一句話就勸退了她。

她在心裡比較一番，相對于讓漓洛洛知道她和樊淩宇之間存在密切關系，然後讓兩人的關系被人懷疑，讓樊淩宇冒得罪管理層和甯中洲的風險去舉報，對于此時站在同一戰壕的兩人來說，還是後者損失更小一點。

而且，最關鍵的是，造成如今這個場面的根本原因，是上面決策層恃權妄為，試圖讓流量淩駕于專業之上。

作為一名有理想的設計師，對這種帶壞行業風氣的行為，應該堅決予以拒絕。樊淩宇作為一名心懷正義感的傑出的工程師，替她出頭，好像也沒什麼毛病。

而且她肯定，樊淩宇完全是出于自願的，他很樂于幫助她。

為什麼如此肯定？

程雪漫聽着籠罩在頭頂的粗喘聲，替他做出了判斷。

*

晚上，程雪漫接到了營銷部同事的通知。

【請明天配合漓洛洛的工作，參與直播。】

【為什麼找我？】

程雪漫不解，同行是冤家不知道嗎？你的到來，給設計來帶了多少麻煩，心裡沒數嗎？

怎麼會有這麼厚臉皮的人？

程雪漫不想去。

【漓小姐說，您是公司女性員工的顔值擔當，所以請您務必出席。】

程雪漫看着這條信息，心裡蹭地冒出一陣火。

憑什麼？

憑什麼聽她的？

程雪漫成為程設計師，走過了一條好長好難的路，從那座大山裡走到縣城重點高中，從重點高中再到北京去念大學，這一路，沒有人對她噓寒問暖，沒有任何人支持她，她最大的資源是課堂上老師講授的知識，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到了大學，她進了計算機系，發現自己對編程毫無興趣，硬着頭皮往下學的時候，一次飛行器設計比賽，讓她發現了興趣所在。

所以即使面對繁多的課業負擔，她還是選擇去修第二學曆。期間為了能夠修滿學分，她每天晚上都學習到深夜……

畢業後，入職北京一家無人機設計公司，從最基本的打印文件開始幹起。

這一路走來，她很少計算自己付出了多少，吃了多少苦，因為她一直在進步，她知道，吃苦是值得的。

可現在，她卻要聽一個空降網紅的指揮，那她這麼多年這麼努力，走到今天是為了什麼？

程雪漫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氣鼓鼓的。

樊淩宇從她身後走過去，一看她歪頭凝眉的樣子，就知道遇到煩心事兒了。

“怎麼了？”他端着切好的芒果遞給她。

“沒怎麼。”程雪漫扣上手機，臉上怒氣更勝。她想追問樊淩宇，監事會那邊什麼時候出結果，這麼明顯的事情，他們不會看不出來吧？

難道說他們收到郵件之後，怕得罪甯中洲，選擇了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