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漫從來沒用過這樣的眼神看他。有厭煩，更有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樊淩宇覺得挫敗，他已經拿出最大的誠意，希望挽回這份感情。
可他投擲出去的一腔熱情像是跌進深淵，沒有任何回響。
“找我什麼事？”
“漫漫，怎麼不回我消息？”
“樊總監，”程雪漫打斷他，稱他的職務，“在公司我不想談私事，更不想和你吵架，我們倆在一起之前，我說了，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雙方父母，你沒忘記吧？”
樊淩宇看着她，緩緩低下頭，他沒忘，但他不覺得他做錯了。
“是你先破壞這個約定的，所以現在輪到我履行權力了，我喊停退出。我已經找好住處了，我的東西，你别忘了都打包好，我會派人去拉走。”
“你現在在哪住？”
“這已經跟你沒關系了樊總監。”
“一點回旋餘地都沒有？”樊淩宇心裡全是不甘，他當然記得程雪漫的約法三章，可是人的感情怎麼能如此冰冷？他不相信程雪漫說抽身就能抽身，除非她真的喜歡上别人了。
“沒有了。”
“你和莊毅倫在一起了？”
程雪漫蓦地瞪大眼睛，她近來頻頻聯絡莊毅倫，幾乎半個月就會見一次面，而樊淩宇最近狀态也不對，整天不是發瘋就是在作，甚至表态不結婚日子就沒法過了，難不成與此有關？
一定是這樣。不然他沒事兒抽什麼瘋？
“你跟蹤我？”程雪漫想起每個周末，她都自己出去，肯定是樊淩宇跟蹤了她，發現她和莊毅倫見面了。
樊淩宇覺得她出軌了，或者說，他懷疑她出軌了。
程雪漫想到那間工作室，莊毅倫全力支持她，一切都無比順利，就連她覺得過于順遂了，心想是不是老天爺覺得她這些年過得苦，開始讓她走好運。
現在看來，老天爺也不希望她過得太順利呢。
這樣也好，本來她就沒打算和樊淩宇一直走下去，那模糊的終點在哪裡，她始終看不清。
現在她看到了，她找到了更好的出路，在凡境的日子到了頭，與樊淩宇的緣分也到了頭。
她心中豁然開朗，有一種水到渠成的解脫感，被樊淩宇懷疑，她一點都不在乎，被跟蹤也無所謂。
“我有權利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去見了誰。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我和莊毅倫，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至于和他見面做什麼，這跟你沒關系，樊總監，感謝你這兩年的照顧，你确實幫了我很多，我心裡很感謝你。”
“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樊淩宇知道，程雪漫不會說謊，她說和莊毅倫不是那種關系的時候，他擰在一起的心終于緩過勁，像被扼住喉嚨的人，終于得意喘息。
可活過來卻也無濟于事，程雪漫提了分手，她沒有移情别戀，也要分手。
“你還是搬回來吧，你不想結婚，那就不結。我也不會拴住你，但分手我不同意。”
“我已經租好房子了。”程雪漫下定決心走，這樣小小的謊言，不與第三人發生關系，她信手拈來地騙了樊淩宇：“樊淩宇，我們之間，從你告訴家人那一刻開始，就宣判了死刑。”
“可我不懂。”樊淩宇厲聲說。
忽然，實驗室的門被打開，有人進來了。
那人見到樊淩宇和程雪漫在，和他們打招呼，察覺兩人之間氣氛不對，特有眼力見地拿起東西便走了。
程雪漫想起來還在公司，不打算在這裡你一句我一句，不明不白地牽扯下去，“樊淩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一開始就沒打算和你一直在一起，你知道為什麼嗎？”
樊淩宇眼睫顫動，目光下垂，他不敢看程雪漫，她的話太殘忍了，在剜他的心。
“也許你放不下這段感情，但是我放下了，很多年前，我就放下了。重新和你在一起，也隻不過因為那可有可無的欲求。”程雪漫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說到這份上，你應該明白。以後，沒有公事不要找我，我不想吵架。”
程雪漫推門離開。
樊淩宇就近坐在一把椅子上。
他不信程雪漫說的話。這兩年多的時間裡，他不信她一點愛都沒有。
那些早上醒來後地親吻與擁抱，夜裡無意識相握的手，關于工作、無人機設計的徹夜深談，在公司無言卻默契的眼神交流，他當衆誇贊她時，她躲閃害羞卻得意的神情……
程雪漫每次出差回來，給他帶的特産、小禮物……
他們早已融入彼此的生活中，互相關心照顧，并肩戰鬥，不是僅僅耽于欲望的關系。
所有的細節一幕幕閃過，眼角的笑意，手指的溫度，擁抱時的毫無保留，朝朝暮暮的相處，居然被她貶得一文不值。
樊淩宇忽然看不懂程雪漫了。
他心裡全是疑問。
而最大的疑問是，她和莊毅倫是什麼關系？
樊淩宇覺得日子不算難熬。
畢竟白天在公司還能見到程雪漫。
在他的退步得不到程雪漫的妥協之後，他也隻能選擇主動了。
比如為了解不能和程雪漫聊天的瘾，會議上故意給她挑刺、作對，看她對自己吹胡子瞪眼怒發沖冠的樣子，他心裡特别爽。
為了解晚上不能見到程雪漫的瘾，他利用職權，安排兩人一起出差。一路上程雪漫目不斜視，一個眼風都不給他，可他一點都不惱，沒人認識兩人的飛機上，他把身體沖着程雪漫，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到程雪漫心裡發毛，真怕樊淩宇就那麼親上來。
到了酒店房間，程雪漫更是把門反鎖加固，手機關機，生怕對門的樊淩宇三更半夜來“騷擾”她。
出于想象力豐富的本能，她甚至在是否報警這個問題上猶豫了。最後決定不能報警，樊淩宇再怎麼無賴，她也不能報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