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亦可醒來的時間比昨天早了一些。
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家裡的“媽媽”已經變成了張靜敏。
這時候是早上七點零三分。
張亦可猜測他們的工作時間應該是早上七點到下午三點,下午三點到晚上十一點,晚上十一點到次日早上七點這三個時間段。
記在心裡,準備等到了學校後找紀梧求證。
張亦可從房間走出去的時候,張靜敏人在廚房。
張亦可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感覺這裡的家具擺放結構有些熟悉。
但要說是哪裡熟悉,她一時間也想不起來,隻好暫時作罷。
張靜敏端着裝了面包的盤子從廚房出來,瓷盤和桌子磕碰,發出清脆響聲。
張亦可扭頭,瞥見張靜敏怪異的神色。
張靜敏很快就藏好情緒,問:“你睡醒了?”
話語間還是有着細微的詫異感。
——一個人睡醒了。
這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嗎?
張亦可不太理解她為什麼這樣,但還是客氣點頭。
張靜敏“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回到廚房繼續搗鼓其它東西。
二十分鐘過去,桌子上擺好了早餐。
照例是雞蛋牛奶和面包。
張亦可認命地吃面包片。
張靜敏把牛奶推過去,“喝牛奶。”
還是逃不過,張亦可無奈地拿起來喝,又聽張靜敏問:“你昨天晚飯喝牛奶了嗎?”
不應該存在于兩人之間的對話——張靜敏看起來不像是能夠和她閑聊的關系。
張亦可警惕,表面卻做出不在意的樣子,回答:“喝了。”
張靜敏眉頭略略蹙起一點弧度,張亦可問:“怎麼了嗎?”
“沒事。”張靜敏說:“快吃飯吧,吃完了去上學。”
張亦可點點頭。
“對了,今天的課程還是語文數學和自由活動課。”張靜敏吃好飯,又說。
“好的,檢讨書在我桌子上。”張亦可拿起雞蛋,“我吃好了。”
張靜敏送張亦可去學校。
她們今天來的時間比較早,學校人還不是很多。
張靜敏走後,張亦可回到學校大門口,站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觀察周圍的一切。
她發現,所有的孩子和父母都不親近。
父母按部就班地把孩子送過來,孩子猶如木偶一般地被安排。
每個人的神情都怪怪的。
空氣中充斥着客氣和疏離,環境安靜無比,與張亦可記憶中學校門口的熱鬧形成強烈對照。
但是大部分孩子,還是會在自己父母要離開的時候,像是突然血脈覺醒一般,流出眼淚,追着去讨要一個擁抱。
父母也會停下來,回頭看一眼,然後等孩子跑到面前,安撫一般抱一抱他。
那個動作給張亦可的感覺怎麼說……張亦可絞盡腦汁思考,覺得用“草率”來形容最為貼切。
那甚至都不能稱得上敷衍。
有些人甚至會在抱住孩子以後嫌惡地瞪孩子一眼,然後撇撇嘴,就趕快松手,飛快離開。
這之後,孩子也蓦然就停止哭泣,呆呆地上下左右看一圈,仿佛忘記了剛才的事情一般。
除此之外,張亦可還發現了另外兩件事。
第一,她看到的所有情況,幾乎都是媽媽送女兒,爸爸送兒子。
第二,有人一次性送過來兩個孩子,甚至更多。
記在心裡,同樣準備過會兒問紀梧。
*
張亦可來到教室。
教室這邊也和昨天情況一樣。
教室裡隻有她的位置空着,講台上站着老師——唯一的區别,大概在于老師換了人,現在是數學老師趙青山。
兩人隔空對了一個眼神,張亦可猶豫要不要說“老師好”的功夫,趙青山已經不再看她,低下頭扒拉他的紙闆子手機。
應該是看自己沒遲到所以無所謂。
張亦可兀自坐回座位上,同紀梧說“早上好”。
上午的課程不太有意思,數學在學10以内的加減法,語文則是學習聲母。
——不過真的說起來,昨天的課程也特别沒有意思。這裡的一切都沒有意思。
即便這裡處處都透露着詭異離奇,但還是讓人覺得無聊至極。
課間的時候,張亦可和紀梧外出。
張亦可把自己的那三個問題問出口,最終得出結論——
【一、父母的工作時間的确是那樣劃分。
二、為了保障孩子身心健康,這裡不允許單身女性帶男孩子,也不允許單身男性帶女孩子。
三、可以一次撫養多個孩子。】
前兩個張亦可很容易想明白,最後一個就疑惑了。
“什麼叫‘可以一次撫養多個孩子’?”她問。
紀梧:“如果一對夫妻登記結婚,他們就可以同時撫養好幾個孩子,前提是必須找到志同道合的另外兩對夫妻。”
張亦可:“不是說孩子出事了大人會受罰嗎?既然這樣,撫養的孩子越多,危險性不是就會越高?”
紀梧:“這裡的人被規則桎梏,但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有一個奇怪的傳說。”
四下看一圈,沒有人注意她們,紀梧低聲說:“據說,如果一個孩子從小到大沒有出過一次事,那麼他的父母,在死亡的時候,不會受到任何痛苦。”
張亦可:“保真嗎?”
“不知道。”紀梧歎惋道:“沒有那樣的人出現。”
想了想,張亦可問:“你知道這裡撫養孩子最多的一對家庭,家裡有幾個孩子嗎?”
紀梧頓了下,“你等我想想。”
說完她閉上眼睛,做思考狀。
大約一分鐘過去,紀梧睜開眼睛,說:“一般情況下,好像是15個。”
張亦可驚道:“這麼多?!”
紀梧點頭,“對。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前後加起來一共的,不是同時。”
張亦可松了口氣,“我想也是,這裡哪有那麼大的房子。”又問:“同時的有多少個呢?”
紀梧又閉了下眼睛,但這次時間短暫,仿佛隻是因為眼睛不舒服眨了一下而已,“應該是3個,再多就不被允許了。一般情況下,都是兩個。”
“還好,沒有我想得那麼多。”張亦可說:“但為什麼加起來的數字會是15呢,還是一般情況下。”
細思一下那個數字,張亦可突然發現了一個恐怖的點,她問:“15個……不是他們心理上的極限,而是身體上的極限,對嗎?”
假設他們一畢業就選擇“父母”這份工作,撫養兩個孩子,等到其中一個孩子出了第一次不好解決的事,他們立刻抛棄他,找下一個目标。
就這樣斷斷續續,前前後後。
等到第15個孩子出事,他們累記失誤15次,扣除壽命五個月。
那麼他們的結局,隻有“死”。
所以15,不是他們心理上的極限,而是身體上的極限。
否則的話,但凡還有一絲一毫的可能,都不會是這樣,這個數字,一定是更大的。
可是這樣,誰為那些孩子負責呢?
張亦可自認不是多高尚的人,可還是會被“自己出事他人受罰”這件事“綁架”。
那些人,卻因為一個虛無缥缈的美好想象,前前後後禍害這麼多孩子——張亦可認為,一直換父母,對孩子而言,不是好事。
張亦可閉了閉眼,忍不住罵道:“畜牲!養不好逞什麼能?”
紀梧冷不丁被她吓到,身體哆嗦一下,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張亦可的肩膀,“我們以後不這樣就好。”
冷靜下來後,張亦可點了點頭,啞聲道:“會的。”
午飯還是西紅柿炒雞蛋蓋澆飯。
張亦可吃飯吃得艱難——最後一小半對她來說太有難度,實在是難以下咽。
但她沒有逃過吃完全部的要求,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把飯吃幹淨。
在趙青山下達開始午休的指令後,教室内響起許多磕碰聲。
張亦可陷入深眠。
下午依然還是自由活動課。
流程和昨天一模一樣
操場内的活動也和昨天一模一樣。
跳皮筋,踢毽子,蘿蔔蹲,老鷹抓小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