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饒盯住張亦可,眼睛中閃過一瞬慌亂。
江别眯了眯眼睛,神情促狹。
趙青山則是站直了身體,左手手掌蜷縮為拳。
心中猜想得到印證,張亦可露出她用來營業的甜美的微笑,指着瑟瑟發抖個沒完的李四和王五說:“老師,他們又和同學發生矛盾了,你們不動手教育和批評一下嗎?”
意識到張亦可口中“動手”的含義,孟饒松了口氣,又糾正她:“那不叫‘動手’哦,是‘動嘴’。”
“原來是這樣嗎?”張亦可稍微睜大一些眼睛,詫異了一秒,點頭,“謝謝老師,我記住了。”
孟饒“嗯”了一聲作為回應,彎下腰,對李四和王五進行教育。
張亦可拍拍胸口,一臉滿足與驕傲,俨然是認定自己剛才做了一件很偉大的事情的幼稚模樣。
趙青山觑着張亦可,眉頭緊皺。
張亦可微擡頭,對着他笑了一下,同時注意了一下他的工作牌。
【姓名:趙青山
職位:JS99】
張亦可記得,孟饒的職位是“JS562”。
兩人之間的序号隔了很多。
張亦可不喜歡那些以數字命名的事物——不管是什麼,隻要幾個數字排列到一起,就會讓她聯想起現代社會不斷飛升的物價、和各種各樣要掏空她本就微薄的錢包的東西。
所以剛到這裡的時候,張亦可本能選擇忽略掉這些數字。
直到剛才看到趙六忽閃的工作牌,張亦可沒辦法再遵循本能了。
直覺告訴她這個工作牌是很關鍵的一環——雖然她現在還沒辦法從中辨别出什麼,但她沒辦法再忽略工作牌上面的一切信息。
轉而去看江别,她的職位是“JS256”。
“JS”不難理解,應該是“教師”的拼音首字母。
麻煩的是後面的那些數字,它們本就是無序排列,這三人身上也完全沒辦法找出來有關數字的任何規律,張亦可無奈,在心裡默默歎氣,面上仍舊維持着乖巧的樣子,任憑趙青山肆意打量探究,她始終回以這裡的孩子大多數時候具備着的“清澈”眼神。
趙青山得不出結果,移開了目光,轉而走向保安。
他走後,張亦可對江别說:“老師,他們還沒有接受教育……”她頭朝着張三的方向歪了歪,像是公正的法官,刻意僞裝修飾出來的稚氣聲音坦蕩無比,“一錯兩犯,罪加一等。”
江别眼皮垂下,許多情緒被藏起,摸了摸張亦可的頭,“放心,老師心裡有數。”
說完朝他們走去。
張亦可和紀梧轉身要離開,看到趙六急匆匆朝她們走來的步伐,一對視,張亦可微聲說:“等會兒你注意一下孟饒他們三個。”
紀梧點頭,兩人快步迎了過去。
三人碰頭,趙六開口就說:“我不叫趙六,我——”
聲音卡殼。
張亦可眼睜睜看着趙六的工作牌又閃一下,依舊是很短的時間,可張亦可看得很清楚——從趙六過來那時起,張亦可就盯在那裡,于是成功捕捉,并且有了一個不知道算不算有用的發現。
工作牌閃動時,發出的光是燦黃色,像是早上初升的太陽。
張亦可好笑地在心裡嘲諷了自己這個比喻,擡頭看趙六。
趙六又恢複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狀态松弛,神情從容,隻是在看清眼前人時,立刻有了一點疑惑和警惕,“張亦可?”
——怎麼又是你?
張亦可大概能猜到趙六在疑惑的那些,自動腦補出下一句,然後先她一步問:“你怎麼總是迷迷瞪瞪的樣子,像是要摔倒?”
趙六愣怔一下,摸了摸後腦,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謝謝你啊。”
張亦可:“沒事。”
趙六離開,張亦可和紀梧走到一旁。
途中張亦可拽下自己的工作牌,掰成兩半,又用眼神提示紀梧,紀梧同樣把工作牌拽下,掰斷。
确定無人注意,兩人把斷掉的工作牌扔出幾米之外的地方。
紀梧:“有用嗎?”
張亦可:“不知道,但是總得試試。”
紀梧:“你懷疑工作牌有監視功能?”
張亦可點頭,“是。”
趙六剛才明顯是想起什麼的樣子,那是一個很好的時機,隻是最後被忽然閃亮的工作牌打斷,一切化作原始的虛無。
工作牌一定是個不同尋常的特殊存在。
不管有沒有用,張亦可都認為自己現在把它丢掉比較好。
找到地方坐下,張亦可問:“他們害怕嗎?”
是在詢問看到她和焦急找來的趙六單獨說話時孟饒三人的表現。
紀梧搖了搖頭,“他們有些慌,但是看上去并不意外,而且完全沒有要來阻止的意思。”又強調:“孟饒是最慌得最明顯的那個。”
和張亦可設想的不差多少。
不僅如此,他們對什麼好像都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