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脫口而出地說完這句話後,減虞猛得驚醒了。
于鹦。
是于鹦!
他終究還是走上了她預設好的道路!
來不及深思,他指着方君正所在的那一大團黑暗厲聲叫道:“你不是方君正,你是于鹦!你根本就沒有死!”
良久,面對他尖銳的質疑,方君正隻是“噗嗤”笑了。
他隔着搖椅,将照片塞進了減虞怒指着的兩根手指之間。
“于鹦?那不是勾結陶敢、何均,害死陶總的兇手嗎?再說,老子是男是女,你還不清楚?”
減虞本能收回手,對着那張照片惡狠狠地看,眼珠飄忽,有些失神。
好像把它當成了方君正的腦袋,想要撕出一個洞。
閉眼睜開重複幾次後,他很快就平複好情緒,而照片上的人物也印入眼簾。
方君正悠閑地彎腰,雙肘撐着搖椅近乎感慨般說:“喏,就這個項目,是我們最大膽、最喪盡天良、最……反正你能想到最惡毒沒人性的形容詞都能往上堆。”
“冷兵器、核武器,細菌戰,病毒戰,找死的手段可真他娘的多。你也奇怪吧,把人逼瘋有什麼用處,能幹什麼,那如果我告訴你,通過高強度重複使用精神迫害,能定向進行神經改造呢?一個士兵,一個将領,甚至坐在最高位子上的那個人——某天醒來,他堅信自己是時候去死了。”
減虞心驚道:“你到底在替誰做事?”
方君正笑笑。
“想明白了吧,這可比花錢買通、綁架威脅靠譜多了,因為,這種悄無聲息植入生活日常裡的改造無處不在,無迹可尋。一張糖果紙,一條領帶的花紋,一隻突然被踩死的蟑螂,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是。”
“當然,被如此洗腦的人根本發現不了自己的變化,他的腦子被灌入了本不屬于他的理念,不管劇本設定有多離譜,慢慢地,從覺得都是狗屁,到堅信不疑,時間可長可短,花上十年還是二十年,但隻要改造成功了,他的人生就會因此徹底被關進牢籠,不知不覺聽從别人的指令,成為傀儡。”
照片裡隻有一個睡姿淩亂的男人。
他的臉埋在灰色毛毯裡,睡得不是很香,兩條漂亮的眉毛痛苦地擰着,而窗外是能照亮夜空的璀璨煙花。
方君正音調低沉:“這個項目,我們将它命名為,世界觀重置。”
話音剛落,大喇叭忽然響了起來,在生冷詭異的黑暗中仿佛死神吹響了奪命的号角。
“29号病人家屬,29号病人家屬,請立刻返回一樓,跟随護士前往禁閉室!重複,29号病人家屬!前往禁——閉——室!”
**
厲甯聰匆匆趕往地下車庫,減虞已經等在那兒。
“哎,忘了你這祖宗了!”
他手忙腳亂地打開車門,翻出小票丢給減虞。
“給你買的吃的你自個兒拿吧,出事了,我得趕緊走,回見啊!”
減虞按住車門:“小馬呢,你跑了,他沒一哭二鬧三上吊?”
厲甯聰鑰匙半天插不進孔裡,急得滿頭大汗。
實屬罕見。
“哎喲我的減大爺,真沒時間跟你廢話,警察在上邊等着我呢!”厲甯聰指了指地上,拉車門,奈何坐着使不上勁。
減虞幫他将門甩上,厲甯聰着急忙慌地固定手機,卻從後視鏡看到減虞利索上了後排。
“真不是開玩笑!”他轉身急道,“真是警察,内姓方的小馬我找時間再幫你應付行不?”
減虞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厲甯聰的手機在撥電話,而且不是從通訊錄找出來的,是下拉消息通知框,點了回撥。
嘀嘀——
幾聲過後,那邊傳來痛快淋漓的東北口音罵聲。
“你親娘姥爺的終于睡醒了是吧?!”katrina的聲浪簡直能掀翻頂棚。
車子飛速噴了出去,減虞系好安全帶,皺眉,一言不發。
厲甯聰道:“翠芬姐啊,我哪是睡了啊,我還在給減虞買東西那商場沒回呢!”
katrina噸噸噸一陣狂輸出:“你逛個超市能逛到失聯?!啊?!警察都差點打給監管局了!物業保安連他媽的保潔都找到我這來了,你們這些人,一個個沒事的時候手機不離手,出事了全玩人間蒸發!是不是不想幹了?!不想幹了你說!你說!”
厲甯聰點開導航,在群裡找到了一個地址,複制,粘貼。
“已為您導航一條新線路,全程34分鐘,預計紅綠燈……”
這會兒他就後悔沒買自動駕駛了。
“幹幹幹,行了姐,我在開車,你再噴下去我一失手撞樹上你得連發倆訃告了——”
“那你看到樹就給我撞!趕緊的!”
katrina那邊也是叮裡哐啷,很吵,吆喝着說什麼“别收拾了來不及,買不到機票我坐綠皮也得往回趕啊!”
是雁蕩出版社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