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義人的時候他正和織子一同坐在木廊上,他表情糾結地揉按着自己的膝蓋,出門前穿的那件黑色衣服此時正被亂糟糟地團在一旁,瓢潑而下的雨水似乎使那黑色變得更厚重了一些,這讓它看起來厚沉沉的。而我的父母此時正壓低着嗓音,以我聽不清楚的聲音談着什麼話兒。
看起來他沒什麼事,這挺好的。
等到我那被扭傷的腳踝痊愈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事了——實際上這個時間還是讓我小小地吃驚了一下,雖說我對自己此世的優秀體質多少有點預料,卻也絕對沒有想到像這種傷筋動骨的情況痊愈居然隻需要一周左右——要知道若是在前世,給它一個月時間能好就不錯了。
由此,我被趕出放滿了書籍和卷軸的書房,再度投身到各種針對于身體素質的訓練中去了。不能否認這挺累人的,但我也知道義人是絕對會把握好那個力度的——尤其是當我發現前世是個旱鴨子的我居然也可以順順利利地學會遊泳(當然不是指狗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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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嘿,照河,你那邊有看到蚊子嗎?”
半夜十一點鐘——這放在平時已經是我們入睡的時間了,可是今天顯然沒有——不僅是沒有入睡,我們甚至還精神得很,整個房間都被大燈放出的光照得亮堂堂的。
——一切都是蚊子的錯!
我惡狠狠地捏了捏拳頭:“沒有,我沒看到……連一隻也沒看到!那些混蛋蚊子簡直太狡猾了,居然都不會找個地方停下歇歇腳的麼?”
“……照河,混蛋這種詞……要知道,你才四歲,”東明為難地看了我一眼,“還是少說的好。你還記得上一次嗎?對,就是說漏嘴被織子聽到的那一次?有的時候我真的很好奇,這些詞你都是從哪裡學來的。”
……當然記得,那一次我不僅說漏嘴了,還被織子和義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絮絮叨叨地對我講了半個下午語言禮貌的重要性,再搭配上他們最後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在當天下午我還有訓練的計劃,我恐怕得老老實實地聽上一整個下午。
東明?東明當然也沒能幸免。作為整個家裡與我相處時間最多的人,在“照河究竟是從誰那裡學到了說髒話”這個問題上,他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
我當時就坐在角落裡安靜如雞。
……這麼看來我還是挺對不住他的_(:з)∠)_。
好吧東明,你赢了——看在你說得還挺有道理,并且還被我無意識地坑過一次的份兒上。
大文學家【哔——】迅說得好:“你怕死的蚊子的數量永遠都和你為此而付出的努力不成正比。”
不愧是大文學家,這句話實在是太貼切了,現在拿來形容正用右手抓着自己的左手,龇牙咧嘴表情猙獰的東明剛剛好——事情就發生在剛才,我親眼看到他用手掌對準牆壁上的某個黑點兒發動了蓄力一擊,我甚至以為自己能夠看到一包血炸開在牆壁上的景象了——如果那隻該死的蚊子沒有在那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以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飛起,又以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角度離開了東明的攻擊範圍的話。
“……照河,”他委委屈屈地擡起頭來,“我的手麻了。”
不麻就怪了,我聽着都麻——天知道我是憑着多大的毅力才在這一刻繃住了表情,沒有因為他的窘相而笑出聲來。
“……我想照河不能怪你,哥哥,”我努力繃直自己抽動的嘴角,“都是那些該死的蚊子的錯。”他們一定是成精了。
如果要把世界上最令人難以拒絕的事物排一個榜單,那“八坂東明委委屈屈的眼神”絕對會在這無聊的榜單上名列前茅。
沐浴着“八坂東明委委屈屈的眼神”,我終于一點兒也不想笑了——盡管我知道他的手掌其實根本沒有看上去那麼脆弱。
不過又有誰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去拍那面牆呢?
所以我走到了他的身邊去,踮起腳來去看他那隻發紅是手掌——甚至還鼓起臉來給他吹了吹,告訴他“很快就不痛了”。
然後坑爹的事情就發生了——我看見他原本如常的眼眶突然紅了一圈兒,灰藍色的虹膜也被一層薄薄的水霧覆蓋——卧槽,你怎麼像個正在跟長輩撒嬌的小孩兒一樣???
哦不對,等等……重點是我什麼時候掌握了哄小孩兒的技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