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我倚靠着一棵銀杏樹的樹幹肆無忌憚地笑。
在說正事之前,我想我得先贊歎一下銀杏樹光滑的樹皮,畢竟我并不想一不小心就在背後多出幾道擦傷——該死的疤痕體質。這前世就有的小毛病居然直到兩個月之前才被我重新發現——這也使我一度陷入沉思,關于我現在是不是被保護得太好了這個問題。
不過很顯然,隻有傻瓜才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我很明顯不是傻瓜。
“白果的味道聞起來怎麼樣啊?”我笑嘻嘻地沖東明挑了挑眉——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這表情看起來有多麼欠揍,所以每當我想看東明炸毛的樣子時都會這麼做。而我,我就從來都不擔心他會真的生氣——嗨,誰讓我是他親弟弟呢?
我眼見着東明隻用了一秒就收住了之前一言難盡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驚喜至極的微笑,然後睜着眼說瞎話:“那是一種很誘人的清香,非常好聞,它讓我感到心情舒暢……嘿照河,身為哥哥,我覺得我有義務讓自己的弟弟感受這種來自于大自然的禮物。”
“去你的,我可比你清楚那是股什麼味兒……哎?你就站在那别動,離我遠點,不要試圖靠近我……你離我遠點!”
他在悄悄移動的過程中被我發現,索性直接撒開腿對我直沖過來——他哈哈大笑,嘴咧得很大,挑起的眉毛表達出了分明的不懷好意——肯定沒好事,他看起來就是想把他手裡那一坨散發着臭襪子氣味的白果摁在我的臉上——他還不敢摁在我的衣服上,因為這樣的話自然會有織子身體力行地告訴他花兒為什麼那樣紅。
當然,我們這種完全和高雅沾不上邊的樂趣都建立在一個基礎上,那就是已經熟透了的,甚至已經出現了一點腐敗迹象的白果。
東明和我帶着一身的怪味兒回了家。我們當然沒有膽子真的把那些爛果子搞到對方身上,但……畢竟也是在臭襪子味的空氣裡泡了幾乎一整個下午,這導緻義人在看到我們的那一刻就揚了揚眉。
“你們聞起來就像是在爛果子堆裡打滾打了一下午。”
“……并沒有那麼誇張。”
我和東明面面相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在義人微微一笑的表情下灰溜溜地轉過身,往浴室裡去了。
東明合上了浴室的門。
我黑着臉擡起手來曲起胳膊,一肘搗在他的小腹上。他便也配合地鼓起臉來,一邊發出“啊!!”的痛呼一邊把腰身弓成蝦米。
“照河,你變了,”他硬頂着我殺人一般的目光刮了一下我的鼻梁,誇張地發出幽幽的歎息,“你變得越來越殘暴了,以前的你可是從來都不會二話不說直接動手的,這不是你的風格。”
“是嗎?那也行我也該對你說一聲謝謝誇獎。”我對他做出一個露齒的假笑,“我得告訴你,風格也是會進化的——很明顯,現在這個風格就是在這樣一個進化的過程中,它在從迂回變得直接,而這種變化正是你們之前所期望的。”
“我和爸爸媽媽的意思是讓你在語言方面有話直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省略和平交流的步驟直接暴力鎮壓!”他瞪大眼睛,那副表情簡直就是在控訴,仿佛我是什麼出爾反爾的負心漢,而他攤開的雙手更是顯得他純良無辜。
——不,你最好不要做出那種表情——明明就是因為你我才會不小心在樹葉堆裡摔了一跤。
而且這個肢體語言很明顯就是義人教的用來扯淡脫罪的那一套吧?我就知道,但凡我和你展開和平交流,你就會用各種奇奇怪怪的話來把我的思維繞成毛線球!
你什麼時候這麼有實踐精神了?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然而很明顯,在這種勝負取決于誰的臉皮比較厚的無聊遊戲中,東明他總是能勝我一籌。
“洗你的澡。”我面色不善,趁他不注意伸手就打開了正對着他臉的淋浴頭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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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有提到過,那些已經熟透了的,甚至已經出現一點腐爛迹象的白果,它們的味道聞起來就像是半個月沒洗的臭襪子,這氣味并不如何劇烈,但是……emmmm……勝在持久,會給人以一種綿延不絕的錯覺。
新鮮的白果:這個有味道的鍋我們才不背呢。
我抿了一口黑瓷茶杯中的紅豆甜湯——紅豆特有的清甜和極少的,屬于抹茶的微澀味道被一同夾入溫熱的水,偶爾會有被熬出的紅豆沙略過,它們在唇齒之間擦出令人驚豔的火花再在最後滑入咽喉——
這簡直就是世上最溫柔的飲料。
自洗完澡之後我的心情就莫名地愉快了起來,我擡手把東明那個已經被喝空的杯子重新倒滿甜湯并推到他的手邊,然後就老老實實地坐在原地,看他給我剝白果的果皮——在這時候,東明倒真的像是我想象中的那種極其靠譜又盡職盡責的好哥哥了。
這說起來其實也并沒有什麼好看的。剝白果而已嘛,隻需要先去掉乳白色的薄殼,再取出果肉内部的果芯就可以,我相信凡是長了手的靈長類都可以搞定,一般來說都沒有找别人代勞的必要——當然,除非你像我一樣,是一個在某些奇怪的方面有奇怪的執着的龜毛精——沒錯,這說的就是我。
如非必要,絕不讓自己的手碰到任何觸感糟糕的東西,譬如會讓手油膩膩的菜肴,再譬如會讓手黏糊糊的含糖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