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說其他的之前,有一件事我覺得有必要首先講出來——嗯……好吧,或許是兩件。
第一件事是關于我沒來得及給照河準備馬上就要到來的五歲生日禮物這件事,我真的很遺憾,要知道我原本是打算下一次下山的時候給他帶回來的——一柄匕首,盡管這事放在現在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就是了。而第二件事……由于那是一件無論是對我而言還是對我的家人而言都相當于捅刀子的是,在這裡我姑且就把“說”字改成“承認”一詞好了,其實這反而還更加貼切了,畢竟那本來就是我的不對。
是這樣的,當我看到那幾個來自霧隐忍村的忍者中的一個卷着一身腥風向我走過來緊接着又對我舉起刀的時候,我其實一點兒也不害怕。與之相反,我自始至終幾乎都是滿懷感激地看着那把刀——那把即将把我送去與我的父母一處的刀。
然後我就如願了,同時于我而言,一切也都結束了。
我想我可能是瘋了。
這其實也正是我之前在那個問題上率先放棄與照河争辯的原因——我根本不知道該怎樣說服他,畢竟就連我自己其實也是那樣想的(這承認了也沒什麼,反正照河不知道)。既然如此,我又是站在什麼立場去勸說照河的呢?說起來我覺得這挺搞笑的,畢竟如果我要說服照河那就首先要說服我自己——很明顯我做不到這一點,所以在稍作冷靜意思到這個問題之後我就果斷地結束了這個見鬼的話題。
要一個有自毀傾向的人裝作沒有自毀傾向去勸解另一個有自毀傾向的人不要自毀——這是什麼新世紀繞口令嗎?
沒有人知道我在對着照河怒吼的時候心裡有多虛,天知道照河……也許他隻要再跟我争辯幾句,我就會忍不住率先從懸崖上跳下去了解我自己了。
好在我終究還是忍住了,畢竟答應了的事就要做到。照河在半路上猜到的那些東西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支撐起了他的信任,讓他願意跟着我去到那個岩洞——或許是我鑽了他逃避的空子?他一定不知道當他抹那幾滴眼淚的時候我的内心有多緊張——我感覺我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厚重的不安擠壓着我的全身讓我呼吸都感到困難,那一瞬間我甚至想過要把一切都坦白——但他最終還是給予了超出我意料的配合,我不知道我應該松一口氣還是應該把心揪得更緊,總之……總之怎麼呢?我也不知道,總之我還是做了在計劃中我該做的事,畢竟九十九叩都過來了,不能在最後這一哆嗦上出岔子。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想我是松了一口氣的。畢竟我不必再揪緊我的心,不必再考慮如何面對照河——就像是一直以來吊在我胸中的巨石終于落下,不管如何血肉模糊鮮血淋漓,那種吊懸一般不上不下的、令人窒息令人難受到幾欲作嘔的痛苦總還是消失了。
一切都結束了。
真該死,死了比活着容易,活着是真的難——這話照河若是聽了那肯定是要罵我的,不過他不在,那我就放肆一點吧。至于别的……那是我要單獨對照河講的,道歉是當然要道的——關于我們的計劃,關于我們或許是一脈相承的自私,關于他的未來……但那和你們這些外人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就别好奇了,我要交代的是其他的一些瑣碎的東西。
言歸正傳,正如我之前所提到的——有的時候我會深入思考一個問題,即“自私”這種絕對說不上是優秀的品質是否在我們這一支小小的八坂氏家族中一脈相承。盡管在之後的日子裡我已經不再擁有插手他人生的資格,但是就目前而言我可以肯定的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照河,哪怕是義人和織子;我身上——這沒什麼可狡辯的,我的确是個自私頭頂而又愚蠢至極的混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一點;而義人……這也正是我所要說的重點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考慮過一個問題——八坂義人,我們的父親。他身為曾經的精英忍者,為什麼會留下足以被自己的兩個孩子察覺到的線索?要知道智商作為先天條件固然重要,但經驗和閱曆卻更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彌補的差距——所以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并沒有盡全力(或者說無法盡全力)去掩蓋那些宛如飛鴻踏雪一般留下的痕迹——但這根本不重要,因為那些沒有被清理幹淨的線索的确都被我和照河發現了。彼時我還因為一些幼稚的心态而沒有與照河交換信息……現在想想會覺得有些好笑,因為其實在那時候我們就已經失去幼稚的資格了,隻不過我們兩個一直都被父母保護在羽翼之下,壓根兒就沒有這方面的猜測罷了。
但——這個謹慎而認真的丈夫、父親,他真的是故意留下那些象征着危險與壓力的線索的嗎?照河不知道的是一切其實都比他想象的要早——早出好多,他一定想不到那次急雨的次日義人回來的時候身上有好多的血。托那身黑衣服的福,我也是不小心在放那件衣服的地方滑了一跤并且摔倒之後才發現那地方被人擦過,而彼時正有極其淺淡的血腥氣從那片尚還有些濕潤的地闆上散發出來。
哪裡來的血?是人的還是野獸的?織子知道嗎?血是……别人的還是義人自己的?那一瞬間我的腦中閃過無數的問題,巨大的震驚與恐慌一度讓我恍惚且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