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這間病房并不是完全的向陽,因此要用窗簾來遮擋陽光也不需要将窗口完全遮住——供我借自然光看書總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慢慢地翻動着之前從盒子裡整理出來的那本《血繼限界簡記》。這本書實在是已經有些年頭了,它的頁邊頁腳已經因為時常被人翻動(或許就是義人?我不知道,但這不重要)而呈現出毛絨絨的質感,昔日裡缭繞着它的焦糊氣息早已散去,卻也隻是更進一步地顯出它的脆弱,而略微模糊的墨字與泛黃發脆的紙張也無不說明它需要被謹慎而溫柔的對待——這麼看來倒也剛好符合了我指節骨裂,不得大幅度運動的窘況。
“冰遁(水無月家族),起源者未知,然已知源于水之國境内(即舊澤之國),戰國時期亦出沒于沼、湖等國,後陸續絕迹。無顯著外貌特征,覺醒率較低,覺醒後外貌亦無顯著變化。擅隐匿,擅幻術,亦擅忍術強攻,其……”
我面無表情地掃了幾眼剩下的内容,發現盡是些對于冰屬性查克拉的性質分析與原理研究,甚至連更深一步的合成與化解方法也有所猜測和記錄,看得出這本書的作者是個淵博的學者……又或者研究狂魔?各種假說與論證無論是結論還是過程都被記錄得井井有條有理有據,隻可惜血繼限界終究是血繼限界——如果沒有來自血脈的支持,就算懂得再多的理論懷揣再多的野心也屁用沒有。
嘿,不能怪我說話難聽。我本以為這不過是一本義人收藏的再普通不過的舊書……可是誰又能猜到它居然會是這種東西?
夏末秋初的風被夏季的最後一輪熱浪推入我們的病房,我随手就揮散了方才于不知不覺之中就感染了我情緒的燥郁之氣,然而那些自内心深處對這本書生出的抵觸與厭惡卻是我短時間内無論如何都難以放開的。偏生這些詳盡的描述與記錄對于任何一名忍者而言都是一筆難以拒絕的寶藏……我也不能免俗。
哪怕它大逆不道,血腥至極。
“照河?”
“嗯?”我略一偏頭,鄰床的青正直挺挺地躺在那裡,被固定得緊緊的四肢與軀幹讓他連動一動都不被允許——可憐見的,也許與他現在的感官相比,還是在昨天醒來之前的昏迷中躺得更舒服一點——當然,其實能感覺到痛與不适才是好事,因為這至少能夠讓你知道自己還是活着的。
“你似乎心情不好。”他将臉向我這邊側了側,表情幾乎與他的身體一樣僵硬,“小心你的手指骨。”
我聳聳肩,說實在的我覺得與我的手指骨相比,似乎還是這本該死的書的處境更加危險一些:“我已經沒事了,倒是你……你什麼時候才能下地?”
“現在。我感覺我甚至還能上房或者劈幾刀木樁。”
“很好的想法,我也感覺你可以再多感覺幾天。”
“我也沒有第二種選擇。”他面無表情地用鼻子呼出一口氣。我猜他大概是想要歎氣的,然而可以讓傷口愈合斷骨重連的醫療忍術并不可以将痛覺也一并麻痹。
我冷笑一聲,用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惡心的語氣:“哦~請别說得這麼沮喪,你可是我們無畏的骨折隊友,勇敢的重傷傷員啊!”
“……”他沉默了一下,“幼稚。”
“你是第一個這麼說我的人。”鬼扯,但我的确對這種程度的鬼扯樂在其中。我對春日青惜字如金且面部僵硬的人設抱有某種奇妙的惋惜,卻又不得不承認看着他用這幅空白表情來應對我的瞎話的樣子确實給現下無聊到幾乎要長出黴菌的我帶來了相當程度的樂趣。
“鬼扯。”他果真冷哼一聲偏過頭去,之後便不管我再怎麼用言語來找樂子都不肯再搭理我了。
唉,這就是正經人啊。
我下意識地伸手撓了撓臉上有些發癢的新傷疤,忍不住在内心歎了一口氣。
現在知道丢下我不搭理了啊,慫了?那你踩在河面上二話不說就給我擋刀那時候的勇氣去哪裡了?你不是很勇嘛?
……不過基于他那簡單直接的腦回路而言,想要領會到我那幾句話裡堪稱百轉千回的多種怨念似乎有點強人所難,但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直覺”也說不定?
嗨,我發誓我沒在記仇。
真的。
見青不理我,我便又信手翻了翻那本頂着科普類書籍殼子的血繼限界研究報告,并且懷着某種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奇妙心情開始搜索那兩個我身上正流淌着的血液的姓氏。
【藤井】……嗯,沒有記載,這完全不出乎我的預料。
至于,【八坂】……
我眯起眼睛盯着那一行行的小字,似乎有隐隐約約的痛楚自我的手指上擴散開來。
人生啊……總是充滿了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