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懷與李廉謙都是顧榮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先帝早就有叫顧榮繼位的打算，所以也早早放權給她叫她提前開始布置起自己的勢力，他們二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白華如今能夠這麼風平浪靜地登基，除卻先帝死前力排衆議冊封她為皇太女之外，也和朝中如今大半都是她的勢力這件事有關。

早年與先帝一同打天下的老人們都親眼見證過顧榮的本事，對她頗為信服，因此反倒是意見最小的那批人。哪怕因為大殿下的性别稍微有些微詞，但到底在她手下處過事，反倒是根本不敢開口的那一批。

至于沒見過大殿下本事的新臣……幾乎有近半都是顧榮親自提拔上來的，心中巴不得她能夠登上帝位，更加不會提出異議，以至于最後一小撮反抗的聲音就像根本沒掀起什麼浪花的一滴水珠落進了海裡頭，壓根沒掀起什麼風浪就消失的一幹二淨。

況且他們未嘗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怕是都在等着她過不了幾年死後重新掙個從龍之功，根本沒必要和她這個不知道還能活幾天的人對着來。

因此白華根本不擔心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坐的不穩，她隻擔心自己在做完事情前這具身子就先熬不住嘎嘣死了

“參見陛下。”兩人在書房内齊齊行禮，又被侍從引到桌前坐下後。擡頭看見主位上的皇帝嘴唇蒼白顴骨上卻又有幾分病态的潮紅時，臉上齊齊露出幾分關切的擔憂。

魏懷性格直率，直接問道：“陛下可還在病中？若還在病中，有什麼事叫人傳召于我等便可，不必強撐着身子臣等過來，若是又病的起不了身，難免又要叫秦太醫操心了。”

李廉謙一聽魏懷張嘴就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臉。

雖然他們都知道不管是先帝還是如今這位陛下都不在意這種小事，但每次聽魏懷這麼直愣愣的說話他都很想問問左相家到底是怎麼在教孩子的，才教出這麼個愣頭蠻牛來。

“休不休息左右也都這樣，那也就沒必要浪費時間，”白華倒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對魏懷這番算得上是冒犯的話也不放在心上，隻是關心地問道，“先前叫你們工部研發的能夠寫字還不洇墨的紙張可有研發出來？工部目前可還有多餘的空閑人手？”

提到這件事魏懷臉上就有了幾分沮喪，他是個從來都不懂得掩飾自己情緒的直白性子，一心隻撲在工部那些被視為“奇巧淫/技”的事情上，紙張的事情他從去年開始帶着整個工部全身心都撲在上頭，結果一直到現在都沒個結果出來，這讓他多少有些氣餒。

但他還是打起精神說：“紙張尚且還是容易洇墨，能夠防水的紙張倒是研制出來了，但是不會洇墨的還差上幾分距離。人手自是足夠的，因着大雪的緣故工部最近也沒這麼忙碌了，陛下可是有什麼别的吩咐？”

倒是李廉謙反映的比他更快，聽到白華這麼問便聞弦音而知雅意，眉頭一皺說：“即便是工部日夜不停地置備過冬的物資，大抵也是趕不上下雪的速度。欽天監言這場雪基本上要再下上一個月……怕是來不及。”

“這事兒就交給你去做了。”白華假裝自己沒聽出李廉謙等着被人誇獎才肯掏出辦法的弦外之音，眼神都沒多給他一個地吩咐道。

顧榮留下來的這些人什麼都好，就是大部分性格都有些問題，面前這兩人就是其中足以拎出來當典型的。

魏懷性子太過木楞，不過考慮他是技術人員，這事兒也就無所謂了；李廉謙又是個不被人誇獎不舒坦的性格，但她這會兒可沒多少時間能夠順着他的毛撸，于是說的非常幹脆：“做不好，原本準備賞你的那尊珊瑚樹你也别想要了。”

這話說的戲谑居多，在場幾人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按照從前顧榮對李廉謙的倚重與平日裡的大方來看，她就是摳在自己身上也不會摳在李廉謙身上。

雖然這個開局王炸天胡好的不能再好了，但是白華一想到自己哪怕保養得再好能多活個十年都得謝天謝地這事兒，頓時就又忍不住覺得糟心。

留給她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這麼短時間裡面，她不僅要把政務安排好還要選拔出個繼承人來好好培養起來；她還得一邊确保自己的政策在自己死後至少還能妥善地運轉七八年，一邊把分封出去的權利給一一收回，尤其顧榮的野心不小，她是個稍微有點完美主義的強迫症，來都來了，她自然是想盡善盡美地完滿顧榮的遺憾。

這麼一想，白華頓時恨不得一天最好有四十八、不，七十二個小時來給自己揮霍，不然怎麼想都覺得時間根本不夠用。

“朕剛登基，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你們二人是我的左膀右臂，凡事不免需要你們多多操心。”

顧榮雖然不是什麼軟和的性子，但當皇帝的人臉皮多少都不會薄，對有用的臣子也一慣放得下身段從不吝啬說些軟和的話來籠絡人心。

白華這套也用的非常爐火純青，畢竟她時日着實不多，大部分事情還是得叫自己信任的臣子去處理才行，不然她自己一個人殚精竭力地熬着，怕是連三年都活不到就要嘎嘣嗝屁魂歸地府了。

魏懷臉上肉眼可見地綻放出了光彩，叫他本來就透出一股子天真的俊秀面孔顯得愈發熠熠生輝光彩照人。李廉謙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是白華非常肯定他已經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不然這會兒也不會這麼氣勢昂揚。

“有件事由臣來說怕是有些僭越了，不過這事兒也得早些提上日程了，宮内其他皇子皇女陛下打算留到什麼時候？”

先帝雖然有第一個子嗣的時間很晚，但是有了第一個子嗣後孩子倒是一個接一個的出生。他雖然溺愛大殿下，但并不妨礙他廣開後宮接納美人生更多的孩子，沒花多長時間就生了差不多能有兩個足球隊的孩子，最大的大殿下和最小的……大概差了兩輪這麼大，這還不算宮中有沒有遺腹子的存在呢。

大公主登基後這些皇子皇女們還留在宮中多少有些不大合适。年齡小的還離不開人的另說，年長些的也該讓他們滾蛋了。

但白華卻不這麼想。

“如今還缺人用，”白華言簡意赅地說，“已經教養了他們這麼長時間，在紙張還沒出來之前哪邊有缺少什麼人手，用他們最方便。”

李廉謙一聽這話就沒再多說什麼，反倒異常深切地對宮内這些尚未被分封出去的皇子皇女們充滿了同情，由衷的希望他們不會被陛下使喚的頭也不回逃到封地去。

什麼？他們還沒有被分封到封地？

那沒事了。

那樣就算再苦他們也是逃不走的。

至于因為過年回到京中跳的還挺高的二殿下和五殿下？

李廉謙從來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

他們還太年輕了，年輕到根本不足以被人放在眼中，也根本沒有和他們的長姐抗衡的能力。

放任他們張揚，也不過是陛下顧慮先帝的情緒所以才沒動手收拾他們。

況且到底是成年的皇子，又是皇家教養出來的，不管是陛下還是先帝都沒有苛待皇子皇女的慣例，有些涉及到世家與宗室不方便他們這些臣子處理的事情，支使這些皇子皇女們去做可不要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