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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夜昙早已經打包好了行李,又故意在閨房之中留下了手記。
錦繡絲帛之上,隻見一行大字——
離家出走中,勿找。
眼見着自家爹娘在給她送飯之際,發現了大開的門戶,還有那掉落的門鎖,又急吼吼地将大隊人馬派出,去尋找自己的蹤迹。
夜昙才悄悄地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
果然,不管是叛逆,還是逃婚……
對她而言都是——小意思。
十五年來,夜昙從未離開過沙漠角。
雖然,她也會跟着嘲風和青葵在這附近轉轉。
但姐姐總是擔心她出事。
尤其是她在沙漠裡遭遇風暴後。
看她看得更是緊。
平日裡,能和青葵待在一起,不出門,夜昙倒也是無所謂的。
這次麼……
正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裡路。
她正好出去長長見識,看看這話本子裡的江湖,究竟是什麼樣子。
等大家都冷靜一下,時過境遷了,再回來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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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深夜。
夜昙自馬廄牽了匹馬,背着包袱上路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切行蹤,其實早已在他人掌握之中。
“嘲風,她像是還沒消氣呢……”想到離開之時,夜昙還是一臉氣鼓鼓的表情,青葵還是擔心得緊:“你說昙兒她不會有事吧?要不咱們派個人跟上?”
“葵兒,你放心,有老七跟着呢。”嘲風并不是很擔心。
逼婚嘛,本來就是要強扭小姨子這個剛熟的瓜。
那瓜哪能不生氣嘛。
隻是,沉淵惡煞倒是也沒多大心理負擔就是了。
“你讓她氣過這陣就好了。”
“……也隻能如此了。”青葵自然也了解夜昙的脾氣。
她不禁合上眼,握緊雙手,開始對天祈禱。
諸天神佛在上,希望昙兒能趕快消氣,希望接下來的一切,都能順順利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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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角邊緣。
一人一馬,奔馳于皎月之下,黃沙之上。
奔馬騰空,一足似能超掠飛鳥,極快地掠過沙漠。
都說雁過留痕,人過留蹤,在沙漠裡卻是全然行不通的。
馬蹄印很快就被風沙重新遮掩了去。
因此,夜昙倒也不是很擔心會被爹娘抓回去這種事情。
天近破曉。
夜昙停了下來,摸了摸身下白馬的鬃毛。
跑了一整夜,應當是安全了。
夜昙從包袱裡翻出了羊皮地圖,借着一點點天光,開始确定自己的方位。
看樣子是距離鎮甸不遠了,大約再過一個時辰,便能到獸界的城鎮了。
還好她沒走錯路,夜昙長舒一口氣。
畢竟她沒帶多少水。
心情輕松下來,夜昙便控着日行千裡的馬駒,不急不慢地往鎮子的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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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得了嘲風傳信的玄商神君已經安排好了天界的事宜,便又如法炮制,用傀儡術化作凡人下界而來。
這些年來,清衡也越來越成熟了,足以堪當大任,他是放心的。
由于要在人間待上一段時間,為了保險起見,法力什麼的,隻能再次清空了。
各類法寶和金銀細軟,飛池倒是替他準備得十分齊全,全被收在乾坤袋裡。
不論是要勾引昙兒,還是要護她周全,都得看這兩樣。
至于其他的一些準備工作,和嘲風他們商量過後,他也都安排好了。
現在可謂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現下,他沒了法力,沒法直接感知玄珀的位置,但法寶帶夠了,也就不用依靠帝岚絕的嗅覺了。
少典有琴從乾坤袋中摸出了一個羅盤,很快便定位到了夜昙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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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角邊緣。
“總之,你先得變得年輕點。”
此時,神君耳邊響起了嘲風先前的話。
他更沒忘記五年前,夜昙那嫌棄的樣子。
“年輕……”可是,他現下也沒有法術,不能随意改易容貌。
這次他的确帶了很多不需要用清氣,隻需要用口訣就能發動的法寶。
但,乾坤袋裡能讓人變年輕的……
隻有冰肌玉顔膏。
再配合裝扮什麼的……
或可一試。
神君對自己的臉總體上還是自信的。
至于如何巧遇娘子,從和飛池他們預演過的多個版本裡挑上一個,倒也不算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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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大漠之中,一抹白色還是相當醒目的。
但此時,天尚未大亮,視野并不好。
要不是夜昙正巧騎得慢了些,她是發現不了地上還躺着個人的。
夜昙勒了馬,低下身子随意瞅了眼。
大約是死了吧。
沙漠裡有那麼一兩個死人,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多數都是旅行者,或者商人,也見怪不怪了。
夜昙本是想視而不見,策馬而過的。
不料,地上的人卻不合時宜地發出了一陣咳嗽聲。
“咳……”
似乎是在提示他尚且活着。
“……”
還活着啊?
要不要下去看看?
但……
萬一是馬匪什麼的呢?
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可姐姐若是在的話,一定會救人的吧?
夜昙糾結了一會兒,便伸手往懷裡掏了個瓶子,攥在手心,随後下馬,開始檢查這個倒黴蛋的情況。
嗯……形容狼狽,滿頭滿臉是沙子,看上去就是在沙漠裡迷路的那種蠢蛋。
不如就先看看他的包袱裡有沒有錢吧!
夜昙翻來翻去,找了一陣,就翻到個荷包,還有換洗衣物什麼的。
連這白衣死鬼衣服的夾層也都翻了。
居然沒有錢!
還是個窮鬼!
夜昙癟嘴,一臉不屑。
該!
于大漠之中,地圖、指南針都沒有帶,你不迷路誰迷路!
感受到夜昙正在為自己把脈,神君忍不住睜開眼睛偷看了一會兒。
眼前的少女戴着攢銀頭飾,身着緊腰胡裝,足登小皮靴,俨然一副西域女子常有的打扮。
白皙的一張俏臉,湊到他跟前。
破曉時分,又逆着天光,看不太清她的神色。
精巧的紅綠璎珞垂在額前,發冠銜着紅纓翠黛的流蘇,與編成幾股麻花的發辮一同垂下,尾端打在他的臉頰上,弄得他有些癢。
感受到夜昙狐疑的目光,他趕緊又閉上眼。
其實,神君早已經在此地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等來了夜昙。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本來他對自己今天的扮相還是很有自信的。
無奈她來得太早,天還沒完全亮。
但她又來得太遲,沙漠裡的風又太大了。
等她的時候,風沙不僅吹得他衣服頭發都亂了,還刮得他一臉都是沙子。
冰肌玉顔膏算是白敷了!
“好像也沒什麼事啊……”夜昙一邊把脈一邊自言自語。
說着,她又一把捏住這倒黴蛋的下巴,将他的臉左右轉了轉。
啧啧,都是沙子,也不知道在這躺屍了多久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