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膳過後。
“師父,我要回家!”夜昙雖然覺得自己好像還是有點頭暈,但他們這麼住一起,總歸是影響不好。
再說了,肯定是自己家裡更方便點。
“行,我送你。”自家娘子開口了,神君自然是有求必應了。
他反複診斷過了,毒已經解了,接下來就是要好好休息。
“好呀好呀~”
既然師父表示要親自護送她回去,她也就愉快地接受了。
隻是這次,夜昙破天荒地走得有點慢。
“怎麼了?”神君一下子就察覺了夜昙的異樣。本來吃飽喝足之後,她都是活力十足的,而今倒是像朵蔫兒吧唧的花。
雖然白綏給的藥是沒問題的,但到底還是需要多将養幾日才行。
“走不動……”大概是後遺症吧,加上睡多了,她總覺得還有點腳軟。
“我背你吧?”小沒神君體貼地蹲下身來。
“好呀好呀~”自家師父果然上道,她其實就是不想自己走來着。
夜昙用手圈住少典有琴的脖子,一下跳上他的背,整個人貼上去,嘴裡還不忘喊上幾句諸如“出發”“快走”之類的号令。
“……”這是真的把他當牛馬啊。
小沒神君哭笑不得。
雖然師父走得很穩,但夜昙還是覺得自己的腦袋還是暈暈的,便将下巴直接擱在他肩上。
由于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思緒也不知道飄到了哪方。
味道挺好聞的……
有點像淺淺的檀香……
想着想着,她到底還是抵擋不住襲來的困意,又睡着了。
連什麼時候回家的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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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身上這種昏昏欲睡的症狀,過了幾日才好。
确認她大好了,神君才敢離開。
其實,說是離開,也就是在木屋遠處的角落裡盯着自家娘子的行蹤。
而離光夜昙一恢複精力,馬上就又開始活蹦亂跳了。
這日,夜昙再次拜訪了竹屋。
夜昙是想讓聞人順便去約一下白綏。
她已經聽師父說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是白綏幫她從那莫名其妙的孔雀壞蛋那裡要到了解藥,那自然是要感謝一下才好。
這白綏是聞人的朋友嘛,那聞人肯定知道怎麼找他。
順便也可以和他打聽一下那什麼沉淵寒毒是個什麼毒,她也好給師父做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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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竹屋的燈是亮着的,那就說明屋裡肯定是有人,說不定白綏也在呢!
夜昙提起裙擺,啪嗒啪嗒跑過去。
一不小心被地闆上的突起絆了一下。
“月下!”吓了他一跳。
饒是聞人神君反應快,趕緊起身想去扶她,不想也被她帶倒了。
“摔着沒有啊?”神君将夜昙抱在懷裡,用手護住她腦袋。
這輩子她明明都練了好幾年武,怎麼下盤還是這麼不穩,還在同一個地方絆倒。
嘲風到底都教了她些什麼啊!
算了……嘲風現在自己都傻了!
想也知道一定沒教什麼好東西。
其實,關于這點,嘲風倒還真是被冤枉了。
沒教任何法術給夜昙,但她還能單挑獸界大多數修煉得小有所成的妖精,那不是全靠他和葵兒教的那些本事嘛!
嘲風要是沒傻,一準兒地理直氣壯地辯解了。
“嘿嘿”,夜昙朝聞人神君笑笑,以示自己沒事,扒着他肩頭的衣物張望,“白綏呢?”
“你找他作甚?”神君話中帶酸。
看到她往竹屋行來,他便急匆匆過來扮上。
沒想到她來了以後,關心問候的話是一句都沒有,第一件事情居然忙着找其他男人。
“哎呀,我是有正經事要找他啦!”
夜昙其實也沒太弄懂聞人到底是在吃誰的醋。
或許,是同時吃他們兩個人的醋?
“……你抱夠沒有!?”夜昙反應過來,她還被聞人抱在懷裡呢,趕緊掙紮着起身,“放我下來!”
神君隻好依依不舍地松開她。
“他這幾日都不曾過來……等他來了,聞人即刻派人通知月下,可好?”
“……嗯,你千萬記得啊”,夜昙站起身,撣了撣自己的裙擺,又盯着聞人看了看。
總覺得……這狐狸精身上的味道……淡了好多。
不再是濃郁的桃花香味。
而且……
這氣味,她總覺得最近才在哪裡聞到過。
究竟是在哪裡呢?
回家後,夜昙躺在床上,開始睜着眼睛對着天花闆冥思苦想。
她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為什麼師父會認識白綏?
好吧,就算他在獸界混了很多年,誰都認識好了……那為什麼當她問起他為何會認識白綏時,師父還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子?
害得她最後隻好輾轉找聞人去打聽白綏的下落。
對了!聞人肯定是見過沒有情的,不然怎麼能變得和他一模一樣呢?她當時怎麼就沒想到追問聞人呢?
夜昙邊思索邊又翻了個身。
而且……聞人身上的香味,為什麼和沒有情身上的如此相像?
難道是連用的香都模仿了?
可是,師父滿心滿眼都是賺錢,哪有空去搞什麼熏香……那香味明明就不是外在的香料!
而且,方才她摔倒之時,摸到聞人狐狸精的手……
也挺冷的。
冷……
師父明明應該見多識廣,卻對自己中毒的事情也諱莫如深,一點也不上心,在自己的反複逼問下才說“可能是沉淵寒毒吧”。
“……”
深夜裡,夜昙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起了身。
她突然想到一種詭異又離譜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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缤紛館。
此時的神君手上拿着夜昙給的請柬。
還是三份。
她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邀請辣目、沒有情和聞人一起去缤紛館某房間。
請柬上還加了幾個大字——“有要事相商”。
要事……
同時收到了三份邀請函,傻瓜都能知道她這是懷疑了,但他又不能不赴約。
這簡直是大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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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會日當天。
雖然辣目和聞人本來就在缤紛館就有房間,神君還是一早就到了,并且特地安排了缤紛館的上下三樓,位于同一個方位的三個不同的房間。
這樣方便他快速地上下移動。
此時的缤紛館裡,大約是有兩位時間管理大師。
缤紛館一樓某房間内。
“師父!你來得怎麼這麼早!”夜昙問了小綠才知道,聞人和沒有情都已經來了。
此時,她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藥瓶,“給你~”
“這是……”神君接過瓶子,有些疑惑。
“這是沉淵寒毒的解藥啦!”真笨,這都猜不出來!
“你真的做出來了?”這些日子要忙碌和擔心的事情太多了,他都已經忘記了這事。
“是呀~也不看看我是誰~”夜昙一臉快誇我的表情。
“不愧是我徒弟,就是厲害!”小沒神君自然是不會吝啬溢美之詞。
不過,誇獎歸誇獎,這解藥他還是得謹慎使用。
誰知道她又有什麼招等着自己呢!
事到如今,神君都沒能确認,他究竟是哪一個步驟出了岔子,才惹得夜昙懷疑他們就是一個人。
順帶一提,這些日子,夜昙尋找白綏未果,原是那狐狸精正被孔雀公主纏得脫不開身。
師父不說沉淵的事情,又找不到白綏這個獸界百事通,她也就沒法打聽沉淵的事情,但又還要制作解藥。
無奈之下,夜昙隻能自己去市場買了一大堆寫了沉淵密辛的書,開始研究這沉淵寒毒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雖然夜昙去書鋪買來的書,内容真假參半,但幸運的是,居然還真的被她買到了本絕版的《沉淵二三事》。看了之後,她才知道這毒是個什麼玩意兒,故而方能對症下藥。
“那我要是解不了你身上這毒可怎麼辦啊?”夜昙抱起雙臂,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師父。
給解藥歸給解藥,懷疑還是要懷疑的。
她在解藥裡加了點料,等他用了,若他們三個就是一個人,那她肯定能看出端倪來。
“那也沒事啊~”小沒神君将手上的瓶子往懷裡一塞,又朝夜昙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雖說是要謹慎使用,但娘子送的東西肯定是要好好收藏的。
“沒事?”夜昙挑了挑眉。
這還能沒事?那書上寫的基本沒錯,沉淵寒毒還是挺厲害的,但沒有情居然還能活蹦亂跳的,足以說明他功力深厚。
也是,名師才能出她這種高徒嘛!
“因為……為師有你啊!”
“???”聞言,夜昙一臉警惕地看向小沒神君,“什麼意思?”
“若是為師真的不行了……那你得照顧我!”
“啊?”夜昙嘟起嘴,“我不要!”
“……我付錢請你照顧我還不行嘛!”
“不要!”夜昙破天荒地沒有為金錢松動。
“為何?”見到夜昙拒絕得如此之快,小沒神君也有點疑惑。
金錢誘惑這招居然失效了?
“我還這麼年輕,我還要去找人風花雪月,談談情,說說愛什麼的,我才不要老是照顧人!”夜昙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尤其還是師父你這種老人!”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種事情,在離光夜昙這裡是不存在的。
“……”真是句句紮心啊!
“我真的不老好嘛!”小沒神君試圖反駁。
“啊……師父你等我一下!”一旁的夜昙卻并沒有要聽他解釋的意思,她看了看窗外的日頭,“那藥你要記得用啊!”
說罷,她便推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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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夜昙正忙着突擊位于三樓的聞人的房間。
神君也正忙着轉移。
他剛從窗戶裡爬進房間,就聽到門外傳來了夜昙的腳步聲。
沒時間了!
他環顧四周,最終決定趕緊躺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同時開始施法變換出聞人的發型。
“聞人?”
夜昙推門進來之時,發現聞人正蓋着被子躺在床上。
“月下,你來了?”聞人神君沖夜昙露出一個很是得體的微笑。
當然了,如果他不是隻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的話,效果會更好。
“你什麼時候來的?”夜昙看見聞人那樣子,瞬間就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這樣子,怎麼看,怎麼像是在缤紛館眠花宿柳了一整夜。
盡顯狐狸精的本色!
“月下……是這樣的……接到月下的邀約,聞人興奮得一夜沒睡……”見夜昙也不理會自己,而是徑直走向窗邊,聞人神君又将已經拉到脖子那的被子緊了緊,“是有些冷,多謝月下替聞人關窗……”
“哦?你因為太興奮,所以特地在這吹冷風吹了一夜?”現在已是深秋,有人睡覺會不關窗子嗎?凍都該凍醒了吧!
一定是謊話!
很可能是忙着應付美人所以才爬不起來。
哼!
夜昙又走到桌旁,順手拿起桌上那把眼熟的折扇,丢到聞人床頭。
不過也難說啊,畢竟這狐狸精走到哪裡都不忘記帶上一把扇子裝風流。
沒準也會幹對月吹冷風這種傻缺的事情。
“……月下,聞人自昨夜便等在這裡……不想卻睡着了,讓月下你見笑了……”方才太着急了,忘記關窗,此刻,神君使勁努力轉移話題,“不知月下可否出去一下,容聞人更衣?”
他現在身上還穿着小沒那套黑衣服,若此時夜昙讓他起來的話,那就露餡兒了。為數不多的法力剛剛被他用來變了頭發……固然也能變衣服,但這才剛剛開始,多少得省着點用吧!
“……哦?是嗎?”等她還能等到床上去嗎?
誰信他的鬼話!
“那你就繼續睡吧!哼!”
“月下……你聽我解釋!”神君觑着夜昙的神色,小心解釋道,“我真的隻是困了,睡着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發誓!”
“哼!”
誰要聽狐狸精發誓!
“砰——”
回答他的隻是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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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一走,神君趕緊從床上起來。
他剛回到沒有情位于一樓的房間裡,關好窗子,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捏着聞人那把扇子。
方才實在是千鈞一發。
他太緊張了,無意之中竟是将聞人的扇子也一并帶出來了。
“師父!”夜昙隻是象征性的敲了敲門,便大大咧咧地進門來了。
神君還在手忙腳亂地處理聞人的扇子。
不能塞在腰上,太明顯。
此刻他穿着束袖,隻能将扇子暫時先塞懷裡。
“你在藏什麼?”夜昙的眼睛多尖哪,一下就發現了神君的小動作,“給我看看!”師父又在藏什麼寶貝了!
“你去哪兒了?你說的要事究竟是什麼?”小沒神君試圖轉移夜昙的注意力。
“……我要看!”夜昙兩手一攤,并不打算罷休。
“行,給你。”神君隻好将懷裡的扇子遞出去。
想來,他要是不交,她肯定是不會罷休的。
隻是在遞出扇子的同時,他又悄悄施了個法。
“這扇子……”
看起來很像聞人那把,但是……花紋不一樣。
上面寫的是——“表裡如一”。
不一樣是肯定的,像也是肯定的。本着節約法力的原則,他就變了扇面上“山河表裡”那幾個字。
“師父,你怎麼會帶扇子?”帶扇子難道是這獸界的流行?不可能啊,是的話她怎麼會不知道!
“我跟你說啊……”小沒神君一邊說話一邊急速思考,“這扇子,是我來這缤紛館的時候在大堂撿到的……你看看這書法,還能賣不少錢呢!”
“真的?”夜昙順着小沒神君的手看過去。
書法這個事情她也不太懂,但《有情俠影錄》裡寫了,沒有情可是無利不起早的人,應當不會看走眼。
果然是越有錢越愛錢。
财迷!
“那我要!”夜昙伸出手,并無一點掩飾的意思。
扇子反正是他撿的!
這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徒吧。
雖然是師父的“父”。
“給……”方才他吹牛有些吹過了。這扇子上面的字是自己題的,雖然尚可入眼吧,但字還沒好到可以賣上許多錢的水平。
不過也沒事,要是她想拿來賣錢的話,就找個人問她高價買回來好了。
見夜昙将扇子收好了,神君複又問道,“昙兒,你說的要事究竟是什麼?”
“要事……”那自然是她亂編的,“哎呀,不就是要給你解藥嘛~”
“昙兒,解藥的事情真的多虧你了”,小沒神君找準了時機,起身打算開溜,“如果沒有别的事,為師就先行一步了!”
“欸?你這就要回去了嗎?”夜昙看見自家師父要往門邊走,趕緊上前扒住他一條胳膊。
“對啊,我下次再來—啊—”,他這不是還得去扮演辣目呢,最好能夠先讓“沒有情”脫身,“到時候換為師請客。”
“不行!”才剛來呢,怎麼就能讓他走了!
“昙兒……”見夜昙還是不肯松手,神君隻好繼續找借口,“師父有要緊事要做。”
“到底什麼事啊?”
“是這樣的……刺客香堂有個大主顧”,小沒神君低頭在夜昙耳邊神神秘秘道,“這單事關很多錢!”
“那……好吧”,算了,将心比心,誰要是阻止她賺錢,她一準跟人急。
想到此處,夜昙隻好不情不願地松了手。
“欸,你頭發怎麼?”夜昙剛放下的手又擡高了,指着小沒神君的發尾驚訝道。
糟糕!
頭發還有些卷。
“哎呀,我方才不是在等你嘛,無聊得緊,就順便和送餐的夥計們攀談了一下”,神君趕緊找補,“他們說,來缤紛館的女子都喜歡一個叫聞人什麼的……說這是獸界目前最流行的,就給我也弄了一個……你要是覺得不好看的話,我這就弄回去?”
“還是弄回去吧”,夜昙點頭表示贊同,“感覺不太适合你。”
聽他的話音,好像的确不認識聞人的樣子。
難道真的隻是聞人認識他?
——————
好不容易以“沒有情”的身份脫身,這回該輪到誰了?
神君開始思索。
夜昙還在大廳裡找辣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