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回來啦?”待侍女們推開殿門,夜昙便從九間殿中蹦蹦跳跳跑出來。
算了算日子,他走了一個月左右,自己偶爾也會想想他。
但……
隻是偶爾罷了!
畢竟大多數時候她都日理萬機,根本沒空想别的好吧!
夜昙根本沒有要去外廷迎接自家大王的覺悟。
青葵出發去迎接凱旋軍隊前,還特意來九間殿詢問夜昙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卻被她以“那我要傻站着等多久啊”的理由給回絕了。
聽得一旁侍奉的宮女們紛紛垂首,不敢多言。她們個個都在心裡懷疑,總有一天,這位恃寵而驕的娘娘會被大王給廢了。
這不,夜昙的懶惰,直接導緻了形單影隻的神君對着佳人在側的嘲風各種不順眼,以至于快馬加鞭直奔内廷而來。
“小心點!”
神君趕緊扶住沖自己撲過來的紫色身影,以防她又沖得太猛,腳底打滑。
當然了,抱住的同時,順便又把人往懷裡按了按。
“讨厭!”因為身高不夠,夜昙的臉頰抵在少典有琴胸前,白糖年糕一般軟糯的臉蛋被冰冷堅硬的護心鏡硌到,她便開始伸手推他。
“你怎麼還穿着铠甲啊?”
“想你了呗,就沒來得及換”,神君察覺到她有點不舒服,便松開了人,轉而扶住夜昙的肩膀,凝視着她的眼眸,“自從認識以來,還沒和你分開那麼久。”在他的記憶裡,神識合一以後,除了養花的時候,他們還真的沒有分開這麼久過。
可惜,自己這沒心沒肺的娘子看起來是一點都不想他,都不知道來迎她一下。
特别是看到了青葵公主對嘲風的熱情,神君心裡更是酸溜溜的。
“?”夜昙有點疑惑。她和沒有情哪有一直在一起啊?
她感覺自己還是待在缤紛館,和辣目在一起的時間更多。
辣目……
對啊,辣目!
那個被夜昙忘記得差不多的想法,此時又回到了她的腦海之中。
其實,她可能是從未忘記過,隻是暫時忘卻罷了。
也許,自己應該再找機會試探一下。
“那你……沒什麼事吧?”夜昙其實是想問他,沒受什麼傷吧。
但又感覺這麼問好像有一種過度關心的意味在。
“沒有啊。”其實,消滅那些叛亂部族對他而言,基本沒什麼難度。
“對了,你傷怎麼樣啦,讓我看看呗……”夜昙非常刻意地找了個八百年前的借口。她邊說邊将少典有琴拉到自己寝殿的床上坐下。
周圍的婢女們自然是很有眼力見兒地退下了。
玉容還順帶着替他們帶上了大殿的門。
畢竟,大王凱旋以後,哪都沒去,第一時間就來看王後娘娘。
這恩寵,可以說是獨一份的啊。
他們也能跟着沾點光不是。
“傷?”聞言,坐在床上的神君多少有點疑惑,“我沒受傷啊。”
“哎呀,我是說之前那次……”沒有也得有,“就是之前軒轅墳時受得傷嘛!”
“哦”,這都多久了,早就好了。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神君并未阻止夜昙脫他衣服的手。
他自然是樂得享受來自娘子的關懷了。
至于号稱不會系盔甲帶子的夜昙麼。
她這會兒脫他衣服脫得可熟練了。
畢竟破壞總比修複要快上許多。
但神君對自家娘子的濾鏡永遠厚得吓人,當然是覺得她怎麼看怎麼可愛。
那廂,自稱神醫再世的夜昙,正裝模做樣地往少典有琴腹上灑藥粉。
雖然傷口早就愈合了,就是留了點疤。
但反正也沒有壞處嘛。
随後,她又拿出了個繃帶卷,順便替他纏上幾圈。
就像在玩似的。
神君也不阻攔她。
既然她想玩,那就任她玩吧。
他就想把人抱在懷裡,最好能親一下。
一個月不見,可真是想死他了。
“綁好啦”,夜昙用指尖摸了摸綁得略有點醜的白色繃帶,到底有點心虛。
煉毒藥她很行,至于醫治什麼的,她就隻會基礎的。
為此嘲風還不止一次地嘲笑她是破壞大王。
“謝謝。”神君低下頭,很是認真地沖着夜昙道歉。
“你是得好好謝謝我……”
夜昙有點不适應,隻能含混地打着哈哈,又趁着将剩餘繃帶放回醫藥箱的時機别開視線。
上藥雖然是上完了,但他們倆這樣在空蕩蕩的大殿裡,一個衣衫不整,一個手還摸着人家身子。
怎麼看怎麼一副你情我願的暧昧景象。
此時,月光正好從窗棂中洩露下來。
“好……”
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夜昙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突突跳了幾下。她就像是中了蠱一樣,鬼使神差地轉過頭去看他。
她的視線剛好觸及那薄唇。
有點想親……
随後,夜昙的臉就不可控地開始升溫。
完了完了完了,離光夜昙,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
她使勁甩了甩頭,想把這荒唐的想法給甩出自己的腦袋。
可惜荒唐的绮思并未消除,頭發倒是甩得亂糟糟的。
神君不明白夜昙這突如其來的激動是因為什麼,伸手繼續揉她那毛絨絨的腦袋。
别說,這手感還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好。
本來,按照宮規,王後頭上要戴各種鳳钗首飾,但夜昙懶惰,什麼也沒戴。
被摸腦袋安撫的夜昙雖然頭發仍是炸毛狀态,心裡倒是漸漸冷靜了下來。
她擡起頭,幹脆拿自己的臉頰蹭了蹭他的臉。觸感倒是不像她想的那樣,還挺光滑的。不像是在外面一直風吹日曬的那種粗犷又不拘小節的将軍。
不過,他本來也不是嘛。沒有情原本是仗劍江湖的俠客,現在則是大王,這個世界裡最有權力的君主。
“昙兒?”少典有琴有些意外,但更多的還是驚喜。
就算隻是主動蹭臉,也算是極大的進展了!
突然有一種好像在做夢的感覺。
“……”夜昙沒有回應。
其實……他是誰都沒關系。
軒轅墳中,那冰冷的霜雪令受困其中的兩人失卻了熱度。他們困窘到隻能抱在一起,艱難地用彼此的身體取暖。但那段經曆,也如一條環扣的鎖鍊,将他們連在一起,再無法分開。
算了,心裡怎麼想,就該怎麼做吧!
她就是想親嘛!
反正到時候她還能耍賴。
隻是,正當夜昙将臉湊上去剛要親的時候,大門方向突然傳來了笃笃之聲,随後又傳來了一個女聲。
“昙兒,你在嗎?”
是青葵來了。
她一邊問,一邊推開了緊閉的殿門。
這些日子,吃完晚飯,她都會過來陪夜昙。
今天也不例外。
一方面是出于慣性,一方面,她也不知道,主帥居然沒有先去正殿應付朝臣們。
“青葵公主……”少典有琴看到來人時也有些猝不及防。他想到自己還衣衫不整呢,趕緊低頭開始整理衣物。
不管怎麼說,這場面多少還是有點尴尬的。
就像他自己去找青葵時碰上嘲風那會兒一樣。
顯然無意之中撞破了這一場面的青葵也和神君一樣,神情尴尬。
“你們先忙……”她扭頭準備離開。
“姐姐!”
夜昙瞬間抛下了身邊的“大王”,屁颠屁颠地跑去青葵那裡。
“哎呀,别走呀,一起吃飯吧~~”
“昙兒,我突然想起來,嘲風和質子營的兄弟們約我一起吃飯”,睿智的青葵開始找理由,“我們好久沒見了……所以……”
“姐姐明天再來看你啊!”說罷,青葵又向站在遠處的玄商君見了個禮。
然後趕緊退出去。
“姐姐!”夜昙有點不開心。
都怪嘲風!
“昙兒”,神君看出來她在那鬧小别扭,趕緊開解,“你姐姐和嘲風多日不見,你應該給人家獨處的時間。”
“那誰陪我嘛……”夜昙相當不滿。
她還是個孩子啦!爹娘居然把自己扔下自己去卿卿我我!
離光夜昙對“孩子”的标準總是非常的靈活。
“我陪你啊!”神君試圖安撫夜昙的情緒,半摟着她将人又按回到床上。
“切,誰要你陪,人家要姐姐!”雖然嘴上還是不依不饒的,但不得不說,神君的安慰還是有效果的,雖然不太明顯。
“你長得不如她賞心悅目,身體也沒她軟……”
青葵走了,夜昙百無聊賴地玩着少典有琴腰上玉佩的穗子,開啟了句句戳人心窩子的模式。
“還就知道摸我腦袋!”就算手感好也不能老摸啊,萬一把她摸秃了怎麼辦!一點都不解風情!
“所以人家就要姐姐陪我啦!”她才不要别人陪,也不要青葵陪别人!哼!
“不是……青葵就不摸你腦袋?”明明青葵公主也愛摸,他都看到了好嘛!
她真是太雙标了!
“和我在一起,你真的覺得這麼無聊嗎?”神君半是幽怨,半是開玩笑地逗夜昙。
“和你在一起,有什麼可做的啊?”夜昙嘟嘴。
雖然她和青葵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也就是抱着姐姐的腰不放,然後各種花式撒嬌。
“有很多可以做啊,比如……”神君盯着夜昙看。
“比如什麼啊?”
“比如……親一下?”少典有琴指了指自己的臉。
剛才沒親上,實在太可惜了。
就差那麼一點!
“……”
親臉的話……倒也不是不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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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唧”一聲,夜昙在神君臉上印了個相當響亮的吻。
親的這下,動靜很大。
親臉嘛,她自然是無所謂的。
小時候親沙漠裡的小動物們的時候,她也是這麼親的。
神君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心裡那個美呀。
他突然想要感謝嘲風,多虧他搞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陣法。
要是早知道這能讓他和昙兒的關系有所進展,那他早該預定上三個……不對!
再來十個陣也沒事啊!
至于親臉之後麼……
要不……繼續幹點别的?
有點飄的神君如是想。
“笃笃笃——”正當神君準備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能夠更近一步的時候,殿外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誰啊!”這麼晚了到底是誰啊!
“噗嗤……”夜昙捂嘴。
那語氣也太幽怨了吧!
他到底有沒有自覺的啊?
“大王,祭司有請。”傳話的侍者在殿外禀報道。
“……知道了。”想也知道是關于戰事。想起那群不依不饒的宗室貴族,神君就覺得一陣頭疼。
他們現在都知道他已經回來了。看來,今夜他要是不去,這幫人會不斷地派人來催,“昙兒……那我去一下……你别等我了,早點睡吧。”
“好~~”夜昙答應得很是乖巧,随後又朝人甩了一個“本姑娘恩準了”的手勢,“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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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這廂,夜昙才送走一步三回頭的大王不久,殿門就又被人推開了。
來者正是蘇妲己的丫鬟,玉容。
“娘娘,大王……已經走了嗎?”玉容朝殿内張望了一下,發現殿中隻有夜昙,有些怔楞。
她本來是想來提醒娘娘先沐浴熏香的。
“嗯。”夜昙不以為意地開始脫衣服,準備上床睡覺。
“???”
大王不是一回來,就來看她們家小姐了嘛,怎麼才這麼一會兒又走了。
難不成是聽了什麼閑言碎語?
她方才的确遠遠瞧見,西伯侯的二公子姬發進過殿中,莫不是因為這事惹惱了王上?
“娘娘,您和大王怎麼了啊?”
玉容有這樣的想法,其實很正常。
畢竟,在外人看來,青葵就是男子。
雖然姬發和伯邑考同為西伯侯的兒子,但姬發一早就被送往朝歌,玉容自然是不熟悉的。
“什麼事都沒有啊!”夜昙莫名其妙地看向她的丫鬟,“睡覺啦!”
她昨天晚上和青葵聊天聊到好晚,現在好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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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
九間殿。
神君好容易找了個用膳的由頭,甩開了身邊那群又煩又粘人的大臣。
差點就被比幹攔着說要一邊用膳一邊讨論政事了。
不過,比幹這要求才剛出口,就被他們的大王婉拒了。
在這裡,神君可不想繼續玩宵衣旰食那一套。
“昙兒?”少典有琴就是想好了來找夜昙一起吃飯的。
反正是現在就是飯點,她那肯定有很多吃的。
不得不說,他卡着時辰來到九間殿的時候,時機真的剛剛好。
夜昙正在那抓着一條孜然羊腿,張着血盆小口剛準備開始啃。
看到自己名義上的夫君來了,她倒也完全不尴尬,隻是将手裡的烤羊腿一遞,“一起吃嗎?”
“不吃。”神君十動然拒,“你忘了我隻吃素嗎?”
“對哦”,夜昙恍然大悟,小沒的确老吃番薯。
他要不提這個,她早就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好嘛。
因為她感覺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人。
尤其是這些日子,在這個世界,他還做了大王。
給她的感覺,那就更不一樣了。
但是提起吃素……好像不止他一個人隻吃素?
又是一個疑點。
夜昙默默地啃羊腿,時不時用眼角餘光偷偷瞄人一眼。
隻是,這小眼神被春風得意的神君解讀為——娘子對自己的關注度又上升了。
一番單方面的風卷殘雲後。
吃飽喝足的離光夜昙心滿意足地拿袖子抹了抹嘴,又擦完手,順便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于一桌殘羹剩飯中找了個空當,獻寶似的将那冊子放在桌上。
“這是……”神君拿起來翻看。
他發現裡面寫的都是名字,後面還跟着一些……咳咳,不怎麼樣的密辛。
“趁你不在的時候,我早把後宮逛遍了”,夜昙一臉驕傲,“順便也去命婦們的家裡逛了逛。”
她懶,甚至懶得一直待在殿中,在黏着青葵之餘,夜昙抽空召見了朝歌城中的一衆官眷,閑聊的同時東打聽西打聽;還借着身揣王印的便利微服出宮,搞各種突然襲擊。
最終,夜昙将貴婦人還有她們的夫君之間的人際矛盾,整理成了個名單冊子。冊子上面記着這些官眷們互相攻讦用的各種條條框框。
夜昙還用不同顔色的筆給這些密辛和把柄劃分了不同等級。
“怎麼樣?”夜昙湊到神君耳邊,忍不住炫耀,“我這冊子要是拿去黑市賣,啧啧……”她一邊說一遍撣了撣簿子的封面,“那可是老大一筆錢了。”
她想越覺得自己好厲害。
當然了,還有可能是殺身之禍……
神君暗自吐槽。
不過,他可不想掃了自家娘子的興。
“娘子真厲害!”這麼短時間,能搜集到這麼多八卦,确實是厲害。
“那你打算發我多少俸祿啊?”話題最終又轉回到錢上面來了。
“你想要多少都行”,說到這,神君頓了頓,“但是我覺得好像沒那個必要吧?”現在她是正妃,哪裡能缺錢。
“好像也是啊?”主要是這世界的錢,她帶不帶得走都兩說呢。
但是……也不耽誤她搞錢。
看看也行啊。
“我要這個數!”夜昙比了比手指。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神君意有所指地用手指了指自己臉頰。
他自然就是指昨天晚上那事。
“可以什麼呀?”夜昙裝傻。
現在才什麼時辰啊!
不對,什麼時辰也不行!
昨天不過是看在他帶兵回來的份上!
“王上。”殿外又有一侍者候着了。
戰場的掃尾工作還沒做好,朝會正是需要大王的時候。
誰知到說是去用晚餐,居然一去不返了。
“哼,你去吧,我去沐浴了!”
見到門口候着的侍者,夜昙站起來,理了理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