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又是什麼上古遺脈?
經過地脈紫芝那事,神君也不敢托大說自己學識淵博,能普閱周天之物了。
夜昙不在,神君每日都很閑,于是便天天來此處查看。
他直覺,弄清枯木的奧秘,許能解釋現在遭遇的一切。
奈何研究了許久,少典有琴愣是一點端倪都沒看出來。
金克木,火也克木。兩種手段他都試過了,卻并不能撼動這枯枝分毫。
真是好生奇怪。
枯木而已,究竟是什麼力量能夠維持不敗不朽?
除非……
神君突然想到一種可能。
除非它不在他們生活的這個時空中。
那它……定是事情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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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夜昙剛從石屋返回獸界,屁股還沒坐熱呢,便又遇到了麻煩。
頂雲又雙叒叕追來了。
先是在香堂襲擊她,這次又跑到缤紛館附近來圍追堵截。
還好她早有準備!
夜昙和慢慢分别陪着聞人和沒有情……靠着信号彈的預警,堪堪逃出生天。
“現在刺客香堂和缤紛館都不能待了?咱們到底應該去哪兒?”慢慢飛到了夜昙所在的花間客棧尋求幫助。
看到聞人還在那跟人黏黏糊糊的,小鳥頓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
為了找神識這事,她羽毛都急掉了不少根。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葵葵,你出來!出來說!”
夜昙剛關上門,慢慢就迫不及待開口了。
“昙昙,他們真的都愛上你了?”
“那當然!”夜昙一臉驕傲。
她這姿色,那還不早就讓他們一個、兩個、三個,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了。
“昙昙,那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讓神識合一啊?”在夜昙面前,慢慢向來直來直去,“現在沉淵族可追我們追得緊呢!”
“再等等吧?”夜昙有些猶豫。
“還等啊?”慢慢作為一隻鳥,并不明白夜昙在顧慮什麼,“神識不都已經愛上你了,那我們不是應該早點讓神君複活嗎?”
“你想啊,玄商神君一天不歸來,神識們的安全根本保證不了。”
道理很簡單,她一隻鳥都明白。
“你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經曆了沉淵追殺這遭,夜昙心有餘悸。
她當然知道,就像慢慢說的那樣,東躲西藏太危險了。
不知道辣目所住的石屋有沒有暴露……
“對了,沒有情怎麼樣了?”
“我暫時把他安置在咱們之前住的客店之中。”慢慢的臉有點垮。天知道她糊弄沒有情有多累。
“這樣,你在這看着聞人。”雖說胡荽那沒有傳什麼壞消息來,但她還是有點擔心,“我先去石屋那邊看看!”
“昙昙!”先是沒有情,這回又是聞人了嘛!
“你千萬要躲好!”
夜昙并不理會慢慢的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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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月窩村的是胡荽。
“胡荽”,夜昙趕了一夜路,終是在天明時分趕到了月窩村的茅屋。
“這幾天有沒有可疑的人來過這附近啊?”
“公主,你怎麼知道有人?”胡荽一直監視着石屋,自是知道頂雲來石屋找過麻煩一事。
出于對少典氏的積怨,她不是沒有落井下石的想法。但因為夜昙的吩咐,她最終決定旁觀。況且,按照神識的本事,就算要偷襲,她的法力也不一定夠用。
“真的有沉淵族?”夜昙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
不想一切都在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是的,但是神識已經将他們都趕走了。”胡荽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如實講了一遍。
“……”夜昙有點驚訝。
辣目居然這麼厲害?
“公主”,胡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裡太危險了。萬一沉淵的人再來追殺,我們不一定能逃走的。”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找他!”夜昙和胡荽擺了擺手,就沖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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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目!”雖時值深夜,夜昙還是十分奔放地狂拍石屋門。
“娘子?”少典有琴也被她吓了一跳。要知道,現在外邊天才蒙蒙亮。乍一聽到夜昙的聲音,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外面的敲門聲過了許久都沒消失。
少典有琴拉開門,夜昙的手差點拍到他臉上。神君自也顧不上。夜黑風寒,他趕緊将自家娘子拉近來。
“怎麼了?”
“辣目啊,最近是不是有渾身穿黑色的”,夜昙拿手從頭比到腰部,又做了個張牙舞爪的樣子,“很—兇—的人來過這啊?”
“呃”,少典有琴沒料到夜昙大老遠來深夜拍門居然是為此事,“娘子,如何知道?”
“那你真的把他們全都趕走了?”夜昙有些激動地用雙手撐着石桌,整個身子都快探到辣目跟前去了。
神君有點擔心她磕着,便悄悄伸出手去扶。
“是。”
“你怎麼做到的啊?”沉淵軍的厲害,她可不是第一次領教了。
“我……”
其實很簡單。
“用火。”
“南明離火?”
“就這麼簡單嗎?”
聞言,夜昙用手支撐着下巴,開始思考。
要不,自己就把神識全都給叫到這裡?反正遲早都是要攤牌的。
這麼做,雖然有點冒險,但放任神識在外的話,同樣危險。
可是……憑他們幾個,憑南明離火,抵抗沉淵士兵……是不是有些太托大了?
“辣目,若是沉淵軍再攻過來,有南明離火,你還能擊退他們嗎?”
“可以。”神君點點頭。
“辣目,保護娘子。”他當然會護住她。
“你真的有把握?”夜昙扯着人坐下來。
“那你跟我詳細說說,說說!”
“好。”
聽完辣目神君的訴說後,夜昙終于下了決心。
雖說是有被一網打盡的風險,但……人多力量也大嘛!
到時候,他們還可以在石屋門前布下天羅地網,不愁打不死沉淵追兵。
“辣目,我跟你說一件事吧?”夜昙決定先從最容易攻略的人開始,“但你得先發誓,不能生我的氣!”
“辣目,不會。”看着夜昙糾結的表情,少典有琴已經明白她想要說什麼了,“娘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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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場景多少有些尴尬。
原本空蕩的石屋,因為幾個高大的男人齊聚一堂,居然顯得有點逼仄。
聞人和沒有情收到了夜昙的信,分别被夜昙派去的慢慢和胡荽帶着來到石屋。當然,夜昙在信中并沒有把前因後果都寫得很明白。她有點怕神識知道真相後,真的會不理她了,也不肯來石屋。
那之前她的那些努力,不是都相當于做了無用功?
這不是自己想要的。
空氣詭異到寂靜。
沒有情和聞人互相看了半晌,又看了會兒辣目神君,終是把目光一齊轉向夜昙,異口同聲——
“錢兒,他們是誰?!”
“月下,他們是誰?”
“呃……這個……”盡管夜昙已經在腦内預演了不同的結果,但事到臨頭還是有些難以開口。
她努力遏制住拔腿就逃的沖動。
“這到底……”聞人說話的速度還是很慢,“月下,我們三人的相貌一般無二,你定知道原由,對不對?”
所以才特地将他們叫到這裡。
“咳……”
夜昙定了定神:“人家就是……知道一點吧?”她的尾調上揚,帶點疑問的語氣裡充滿了惺惺作态的刻意。
“你該不會說我們三個是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吧?”沒有情受不了這吞吞吐吐的氛圍。其實,一直以來,他都直覺她有些奇怪。但這種不和諧的感覺……他不敢深究,便一直忽略。
沒有情隐隐感覺到了一絲不祥。自己與眼前二人的關系,怕不是隻有兄弟那麼簡單。
“那……”夜昙還是有點不放心,腳步開始往辣目神君身邊挪移,“你們發誓,不能生氣,也不能打人家!”
在離光旸那裡吃的虧多少讓她有些心有餘悸。
神君順勢将夜昙護在身後。不過,直面自己的神識,他也覺得别扭。
“不是,你為什麼躲他身後啊?”沒有情看着躲在“辣目”身後的夜昙,有些氣急。
聞人在他身後,神色黯然。
高明的獵人,往往會以獵物的樣子出現。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
“他不會打我。”夜昙躲在辣目神君背後。
他這張臉雖然好看,但不笑的時候是真的有點吓人。
“我難道會打你嗎?!”沒有情忍不住大叫起來。
到底是什麼真相會讓她這麼心虛?!
而且!
她明明就比他本事大,到底誰打誰啊!
那是因為你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夜昙不說話了。
欺人,偷心。前者她經常幹,也少有愧疚;但騙人感情這種事情她從前真的沒幹過。
換她自己被人這麼騙,肯定不會原諒的!
“其實……”
夜昙從“辣目”背後探出半張臉來:“你們前世就是一個人,啊不,是一個神。”
“什麼?!”
一石激起千層浪。
夜昙的話就像火藥那樣在聞人和沒有情腦内綻開。
“呃……總之,之前出了點事情,他……我是說你們的前世,那個神,他就嘎嘣一下裂成幾瓣了,然後就有了你們。”夜昙試圖用最簡單的語句解釋清楚,“本公主因為和你們的前世有……婚約,特地下界來救人的。”
說罷,她又迅速躲回“辣目”身後,連腦袋也不露出來了。
“你出來!”沒有情想将夜昙拉出來,但無奈她一直躲着。
“出來說清楚!”
“我不要!”夜昙揪緊了辣目神君的衣服。
“……”
礙于“辣目”的掩護,沒有情終是放棄了和他們玩“老鷹抓小雞”。
這個叫“辣目”的一看就不好惹。
“月下,你……找到我們之後呢?”到底是對情感類問題非常敏感的聞人抓住了重點,“打算……如何去救?”
“……天上的老神仙說了,你們三個合在一起,就能複活玄商神君。這些天追殺你們的沉淵族,是你,你,你”,夜昙依次點過幾人,“你們的仇人,要殺你們!”她狠下心來,一口氣将事情和盤托出。
“就是這樣了!”
話都說透了以後,夜昙突然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輕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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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保證,之後都不騙你們了還不行嘛……”
沒有情很生氣,聞人很哀怨,夜昙也是委屈。
雖然她主要是為了解虹光寶睛,但也是為了救他的命啊!
“小沒……”
夜昙偷摸看了眼沒有情。
他臉色還是相當的差。
“幹嘛!”沒有情現在自然是沒一點好氣。
“我知道,你為我散盡千金……你放心,你那錢我一定會還的!一文錢都不會少你的!”夜昙本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此時,因為有辣目撐腰,面對沒有情的怒氣,她忍不住反駁道,“利息我也都會給的!”
“你覺得我就是為了這個嗎?!”沒有情更氣了。
“我知道不是。”聽出沒有情話語中的委屈,看着他紅了眼圈,夜昙語氣軟了些。
但是她也沒别的辦法可以補償他。
“……”另一邊,聞人目光幽幽,盯得夜昙心裡發毛。
“月下……我原以為,你僅僅是為了得到自己的心,才耍出些聽心法器那樣的手段……沒想到……”
“……”聞人這厮有怨他偏生還不說完!
可謂怨得相當别緻。
“那大不了你們打我一頓出氣”,夜昙兩眼一閉,脖子一梗,“但說好了隻能打”,要殺要剮那是絕對不行的,“……也不能打臉!”
“我可是給過你們機會了哦!”夜昙等了一會兒,便睜開一隻眼睛,“是你們自己不打的。”她開始耍無賴。
“……”不是那麼大個紅頭發的妖怪杵着,他們哪裡敢打。
沒有情氣悶到直喘粗氣。
他十分想要把桌上的東西都拂掉,但終究沒動。
沒辦法,不是在自己家。
于是隻能原地坐下,不再去看她。
“……”算了,他們總會想通的。
“月下,你要去哪?”默不作聲的聞人見夜昙忽然往門外走,便跟了幾步。
“欠你們的,我會還清的!”夜昙決定出去透透氣,她一溜煙跑向門口,還不忘回頭囑咐道,“辣目,你千萬不能讓他們離開!”她可是甘願冒着被他們怨恨的風險,也要把他們帶來石屋一起保護着。
“讓開!”沒有情在原地氣了一會兒,終是坐不住。他并不想待在這裡,和自己的情敵?亦或者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兄弟?一起。
他急着要走。
“不準走。”辣目神君就跟個門神一樣堵住了其他兩枚神識的去路。
“……”
沒有情隻能止住了腳步。
“沒兄稍安勿躁,不如等月下回來,再決定是去是留。”
聞人拉住了沒有情,還給了他一個台階下。
“外面危險。裡面……”聞人的聲音小下來,“也危險。”
“……”
“……”
既然錢兒/月下敢讓這個紅頭發的看着他們,就表示她十分确定,他們打不過人家。
那還能怎麼辦?
隻能乖乖地等着了。
讓這三位始料未及的是,夜昙一直到天黑都沒回來。于是乎,石屋裡的幾個人隻能沉默地吃過飯,然後胡亂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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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夜昙鬼鬼祟祟地從皇宮中潛出來。
身上還背着一個包袱。
她逃出來,一方面是不想再身處修羅場之中;另一方面,也是真心實意想去找些東西補償他們三個。
說到“補償”,那當然需要錢了。
哪裡能一下搞到那麼多錢呢?
毫無疑問是自己家裡了。
畢竟,小沒那一屋子的金子,她就是沒日沒夜去賭博,都不知道要湊多久啊!
等夜昙趕回月窩村時,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由于包袱太重,夜昙背了一整夜,多少覺得有些疲累。不得已,她隻能在路上找了家錢莊,将金銀珠寶什麼的通通都換成了銀票。
夜昙來到石屋,暗暗地舒了一口氣。
三片神識都整整齊齊坐在屋裡呢。
夜昙先是跟辣目神君交換了一下眼神,又定了定神,走到沒有情面前。
“小沒”,夜昙将剛兌換來一疊銀票遞給他,“你先拿着吧,剩下的我會想辦法還你的。”
“你明明就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過了一夜,沒有情也冷靜了不少。他一整夜都沒睡着,翻來覆去都在想她的事情。
而且……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很擔心她。
“可我隻有這個了”,夜昙将銀票塞過去。
她可能會欠人錢,但不欠人情。
“……這一整晚你都去哪兒了?”沒有情還是沒忍住。
“哎呀,這不重要!”說罷,夜昙又轉過頭,“聞人,你跟我出來一下。”
石屋這修羅場真的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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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注意到夜昙背上還背着一個東西,用黑布包着。二人來到石屋外,夜昙便将包袱放到門口那大石頭上,然後開始搗鼓。
“月下,這是……”
“送你的。”夜昙遞過來的是一把古琴。
“這琴……”聞人接過來,用手摸了摸,“琴弦有些松了。”
“為何……送琴于我?”
“月下……”
聞人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又疼了起來。
“莫不是……要與聞人一刀兩斷?”
“你怎麼會這麼想!”夜昙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聞人欲言又止。
欲将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等等……
“不是嗎?”他急急追問。
“之前……騙了你。這琴,算是給你的補償吧。”夜昙有點别扭地道着歉。“這琴,之前是我姐……妹,以我們倆個的名義送給我父皇的生辰禮,所以他很寶貝的。但父皇平常根本就不彈,這琴一直就是明珠暗投。”昨天她偷襲家裡寶庫時剛好看到,想着與其放在倉庫裡蒙塵,不如送人,就給順出來了。
“這琴有名字嗎?”說話間,聞人已經開始上手調琴弦了。
“叫青夜。”夜昙指了指琴,“下面刻着呢。我姐……妹取的,組合了我們倆個的名字。”這琴是青葵花重金在名家那裡定制的,畢竟她哪有那麼多閑錢。
“多謝月下贈琴。”聞人有些感動。
贈琴同贈情。
“不知月下可願聽聞人奏一曲?”
“其實,我不是很懂琴。”夜昙有點不好意思。
她小時候可沒機會去學琴這種奢侈的東西。
“樂能通人心。若人不能感知,那是彈琴之人的問題。”
“……真的嗎?”夜昙眼睛亮了起來。
她怎麼沒想到過這個問題。
“那你快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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