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轉了一整圈,最終看到一抹熟悉的紅色。
她伸手抱緊了辣目神君,又将自己的腦袋埋進他胸膛。
“我要……吃的。”
還沒等辣目神君回答,隻聽“噗——”的一聲。
是夜昙吐在辣目身上了。
小沒和聞人面面相觑。
“我來吧。”辣目神君制止了其他三人的動作,施過清潔咒後,一把人抱回石屋内。
跟在身後的玄商君有些奇怪。
他沒想到神識居然會這麼多天界的法術。
“哇——”夜昙被放在床上,然,人卻是一點不老實。
還在那胡亂拉着神識們認親。
“娘子!”
隻見夜昙正沖着沒有情和聞人抱拳:“大哥!三弟!”
“……娘子!”
“嗯?”夜昙終于注意到自己還漏了一個。
“爺爺!”她乖乖跪在床上沖着“辣目”磕了三個頭。
“……”
辣目神君終于下了決心——灌醒酒湯!
必須灌!
神識都能和她稱兄道弟的,憑什麼自己得是爺爺啊!
于是,一個問題就産生了。
“你們為何都這麼看着本君?”接受衆人注目禮的玄商君小心地後退了一步。
他絕對不要灌,他感覺青葵随時都會噴出來。
最後,醒酒湯是辣目神君和小沒灌的。
“你是不是……和她睡過了”,小沒一邊幫忙捏夜昙鼻子,一邊看向還在幫忙灌醒酒湯的辣目。
他還是在介意剛剛夜昙一定要認這個“辣目”當夫君的事情。而且,他給錢兒寬衣解帶的動作也太熟練了吧!容不得他想歪。
“是又如何?”事實就是這樣。
“你!”小沒有些忍不住心裡的醋意。
“你若不喜,可以走。”辣目神君此時的心情并不是很美妙。
他家昙兒現在很難受。
他也很難受。
加上被認作爺爺……
他更不爽了!
!!!
“不可!”
沒有情剛想開口反駁,隻聽他身後的玄商君開言道。
“太危險。”
聞人也悄悄拉了把沒有情。
獲得台階的小沒終于在狠狠剜了辣目神君一眼後,安靜下來。
——————
辣目神君灌完了醒酒湯,夜昙終于稍稍安靜了一些。
因為光喂醒酒湯就喂了小半個時辰。
石屋卻沒有因此平靜下來。
玄商君和辣目神君去石屋外面整理飯桌了,但神識們還不肯走。
沒有情還特地給夜昙加了床自己的被子,美其名曰——天冷。
而且可以壓着她些,省得錢兒亂動。
“但是沒兄……”一旁,是暗暗攪局的聞人。
“聞人覺得……月下她很熱啊!”他正用扇子給夜昙扇風。
“我留下照顧她。”
“我留下!”
沒有情和聞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聞人用眼神和沒有情默默地交流了一會兒。
“……”
好吧,今日……還是聞人的日子。他也經常幫自己。
那……那隻能讓他留下了。
小沒略有不滿,但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
也過了不知多久,夜已經深了,夜昙卻醒了。
“唔……要如廁。”
酒水加醒酒湯,現在她一整個肚子都是水。
“月下,我扶你去?”為了照顧某些人的潔癖,東廁被設在石屋外。
“……嗯。”
解決了生理問題,又吹了會冷風,這會兒,夜昙略略清醒了一些。
她循着本能,迷迷糊糊地向石屋方向走。
跟在一旁的聞人則擡頭看了看天邊月亮。
此時尚未到子時,月色正好。
既然如此,月下尚是屬于自己的。
這麼想着,聞人伸手攬住夜昙,将人抱起。
“???”夜昙朝着眼前的一大團粉色眨眨眼。
發生什麼了?
她怎麼突然就離地了?
此刻,她正倚在這團粉色懷中,身下好像也是一樣的妃色。
夜昙用手拈了一些。
放近了些看,才發現那些都是花瓣。
原是聞人幻化出的桃花,鋪了一地。
西湖月下泛輕舟,醉卧花間意未休。
可惜……
他們現在不在水中。
聞人心中略有遺憾。
兩道藍光華閃過。
聞人微微驚訝。
他的法力,原是能變變花鳥景緻罷了。
如今這是……
他驚訝地看向自己的身下。
是潺潺流水,是一葉扁舟。
憑空而來。
聞人猛地轉頭,看向身後的石屋。
小舟都因為他的動作搖得猛了些。
不遠處,石屋門邊,有兩個人,正看向聞人和夜昙所在的方向。
水,是辣目神君變出來的。
舟,是玄商君變出來的。聞人那些事迹,他也是聽過很多遍了。
“你……”玄商君看向一邊的辣目,微微蹙眉。
木偶衣冠是天界的法術。
自己教過沒有情,教過青葵,但唯獨沒教過他任何法術。
這麼說……他記得天界的事情?
“玄商君,你為何?”
水是自己變的沒錯,但另一個自己居然跟着他一起……
胡鬧。
辣目神君也有些驚訝了。
“本君隻是……”玄商君佯咳一聲:“想讓她開心。”
可他總也做不好。
倒不如讓他們去讨她歡心,讓她歡喜。
也能滿足神識,讓他們消熄欲心。
————————
“唔……”夜昙感覺到有人在親自己。
但……她分不太清究竟是誰。
她隻覺空氣不夠。
兵荒馬亂中,夜昙大口吸氣。
鼻尖萦繞起來的味道……甜的……
約莫是聞人吧?
!!!
不遠處,辣目神君的一隻腳已經忍不住跨出了石屋門。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亂得很。
嫉妒、傷感、内疚、憤怒并存。
“……你去哪兒?”聽到身邊的動靜,辣目神君沖出去的速度慢了一些。
“本君……出去走走。”玄商君留下簡單的一句話,便轉身,走入溶溶夜色之中。
是的,看到月下的那一幕,玄商君的心情比“辣目”好不了多少。
“……”辣目神君收回目光。
他伸手一揮,那水、舟和桃花,便都不見了蹤影。
他方才就不該幫聞人!!!
————————
玄商君朝着遠離月窩村的方向走出去好久後……
他終于停了下來。
少典有琴,你……
神君緩緩擡手,捂上自己的胸口。
酸脹之外,還有些隐隐作痛。
少典有琴,你有什麼理由不高興呢?
神識都是他自己割的。
第一次見面,她就說過不想做自己的天妃,不想去無趣的天界。
他現在……也許不了她什麼未來。
……要不要幹脆就這樣離開呢?
本來,他就是想要來看看她而已。
誰知道卻待了那麼久。
可是……現在,他又能去哪呢?
如今,他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生活。
她是那麼鮮活。
可他不敢伸手,也不敢觸碰。
隻因似真似幻,唯恐觸不可及。
就在玄商君仍患得患失之時,石屋内,夜昙正拉着聞人的衣服角睡得香甜。
“到時間了。”忽然出現的沒有情吓了聞人一跳。
他一邊拿手緩緩撫着自己的小心髒,一邊開口試圖拖延時間:“沒兄,聞人也是想走的,可是月下……”說着,聞人故意側過身,将月下揪着自己衣角的手露出來。
“哈!”小沒輕輕鼓掌。
方才那些個動靜,自然也是沒能夠逃過他的眼睛。
另外那兩個人是怎麼搞的,完全沒有要行動的意思!
那隻能靠他自己了!
“你等等哦。”沒有情轉身返回石洞中。
等再出來的時候,他手上已經多了一個東西。
“放心,這點小事我幫你解決!”小沒皮笑肉不笑地動了動手中剪刀。
就算不是他的日子,也不能讓聞人這厮占了他家錢兒的便宜去!
小沒手中的剪刀發出喀喀聲,漸漸逼近。
聞人的眼神也逐漸由疑惑轉變為驚訝。
“等等……”
聞人人來不及阻止,自己最寶貝的衣服之一就被他給剪了。
“!!!”
——————————
“唔……”夜昙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額頭。
她昨天……喝了多少?
頭疼!
咦?
她又拿手摸了摸嘴。
嘴怎麼腫了?
“娘子”,此時,辣目神君手上拿着個冒着熱氣的碗,走進了石屋。
“你醒了?”
“嗯……我頭疼。”夜昙忍不住抱怨。
“娘子稍等。”辣目神君轉身,臉上的笑容就完全消失了。
他面無表情地将手上的碗塞在小沒手裡,指派沒有情喂夜昙醒酒湯。
原因無他,他的确最擅長做這事。
“錢兒,來,喝點醒酒湯,頭就不疼了。”
“啊?”夜昙擺出一副苦瓜臉。
“娘子,喝之前先吃糖。”辣目神君很真誠,也很雞賊地将手裡的糖遞到夜昙嘴邊。
“也吃一顆我的。”小沒随即跟上。
自己也一早就有準備的好嘛。
夜昙眨眼。
不錯哎!
這法子好。
這樣喝藥的時候嘴巴裡也是甜甜的。
聞人正拿了一杯自己調制的花茶等在一旁。
正當夜昙埋頭與味道不美的醒酒湯的戰鬥時,一個白衣身影出現在了石屋。
是玄商君回來了。
迎面就是這熱鬧的合家歡景象。
一點都不适合他。
玄商君捏了捏拳頭,随即轉身,準備再次離開。
“哎,少典空心你去哪兒!”夜昙順手把喝空了的藥碗塞到小沒手上。
自己則啪啪啪地跟着人跑出去。
“你等我一下!”
“讓你等我一下你沒聽見嘛!”夜昙氣喘籲籲的。
“我……”他隻想逃。
也許,有些人,是注定要辜負的。
“少典空心你站住!”夜昙肉眼可見的生氣了。
神君隻能停下腳步。
“你給我過來!”
“做什麼?”神君小小地朝後挪了半步。
“先抽簽!”夜昙沖過去,抱起他的手臂,強硬地将人拖回了石屋,又将一個木頭罐子塞到他手上。
“到你了啦,處鴛鴦!”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
夜昙有些期待地展開了手中的兩張紙條。
刺客香堂。
捉迷藏。
喂喂,這中簽率真的沒問題嗎?!
小沒?!
夜昙猛地轉過頭去看沒有情。
是不是他搞得鬼?
“我可什麼都沒幹!”
小沒一臉怨念。
他能搞什麼鬼嘛。
還有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他的簽文都被别人給抽走了啊!
“嗯……”
夜昙摸了摸下巴。
刺客香堂會不會有危險?
應該不會吧?
沉淵兵現在都知道他們藏身在這裡了。
就算要來找他們麻煩,也不會再去刺客香堂了吧。
“走!我們出發~”
今天的離光夜昙也是一樣的幹勁滿滿呢!
“啊不對”,夜昙才跨出石屋沒多遠就又返回來了。
“小沒你把鑰匙給我!”
“……”沒有情不情不願地上交了鑰匙。
————————
香堂。
“少典空心你知道嘛!”夜昙伸手一揮,大有睥睨天下的氣勢:“你的神識啊,可是在這為本公主散盡千金哦~”
“所以啊……”她伸出食指在玄商君面前搖了搖,一臉驕傲。
“你從本公主那騙走的幾十萬靈珠,本公主就暫時不和你計較了。”
“哦。”
這事沒有情早在他面前炫耀過了。
……不對……
“你說不計較本君?”
那不是早就錢貨兩訖了?!
“廢話少說!”夜昙強勢打斷了想和自己講道理的玄商君接下來的話:“少典空心咱們開始玩捉迷藏吧~”
“既然是遊戲……那不如”,她眼珠子咕噜噜轉過一圈,“咱們打個賭吧?”
“這樣,你若赢了我,我就給你燒高香好不好?這麼粗的香”,夜昙比了個手勢,想想還是不能太小氣,于是又加了一隻手,“不,我給你買這麼粗的!”
“要是我赢了,你就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她這是要把在天界未盡的賭瘾一次性給抒發完嗎?
“你不說話就是同意了哦~”夜昙彎腰去勾人小指。
“拉鈎。好~賭約成立。”
“……”簡直是霸王條款啊!
而且他對這種遊戲沒什麼興趣的。
拉完鈎後,夜昙沒有馬上松手,而是繼續搖搖玄商君的袖子。
“你香爐呢?”
“算了,這邊也有。”沒等神君回答,夜昙便從自己的懷裡挖出一根香。
“一炷香的時間,香堂為中心,半裡内。找不到我你就輸了~”
“那個你快閉上眼。”
玄商君還在艱難地分析為什麼事情就突然發展到了如此地步,夜昙就跳起來拿手去蒙着他眼睛。
“然後數一百個數,就可以來找我了。”
“知道了。”捉迷藏,靠氣息找人。
他自信不會輸。
而且……青葵身上還有很明顯的香氣。
夜昙如一束紫色的光,旋風一般在香堂刮起。
躲在哪裡好呢?
躲在小沒的密室?
不行不行。
夜昙在腦内劃掉了這個選項。
這個太明顯了。
嗯……
她從房裡走到房外。
又繞着刺客香堂轉了一圈。
也沒想好躲在哪裡。
時間慢慢過去。
夜昙的目光突然落到一物上。
她的眼睛滴溜溜一轉。
就是你了!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終,離光夜昙再次決定躲在香堂外的那隻舊水缸裡。
隻不過……她盯了一會兒水缸。
因為無人打理,雨水積了不少。
夜昙想要挪一下水缸,突然聽到屋内傳來一陣響動。
是少典空心!來不及倒水了!
夜昙也顧不得水是髒是冷,趕緊躲進去,又拿起水缸邊一塊閑置的木闆擱在水缸口。
半遮半掩。
以便能夠獲得足夠的空氣。
自己則躲在木闆下面。
隻是,出乎夜昙的意料,不多時,她腦袋上的木闆就震動了一下。
當然是玄商君敲的。
“青葵,出來。”
“……”夜昙有點驚訝,有點佩服地掀開腦袋上的木闆:“你怎麼知道我躲在這裡的。”
“……你怎麼躲在這裡!”玄商君這才看清她躲在水裡。
“你知不知道這樣會生病的?!”
那水一看就很渾濁。怪不得自己方才沒有感覺到那熟悉的香氣。
夜昙就和個水鬼一般爬出水缸。但她的腿還比不上水缸高,加上身上那因為浸了水而格外沉重的裙子,她差點頭着地摔地上。
玄商君隻能上前攙扶。
“離光青葵!”衣服貼在青葵身上,那叫一個曲線畢露。
“你……你……”玄商君“你”了半天終于把話說完整了。
“你速速把衣服換了。”
得,少典空心又生氣了。
自己還沒撈到願望。
夜昙悻悻地癟癟嘴。
“好~”
她大搖大擺地跑進香堂。
從卧室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換好了小沒的黑衣服。
長得可以拖地了。
“……”玄商君默默看着自己那一臉無辜,且從不成體統的天妃。
他不想說教。
沒有情的衣服穿在夜昙身上,當然是不合身的。眼下也沒有其他衣服。
玄商君捏了捏拳頭,朝夜昙甩出個清潔咒後,又轉過身去。
再看一眼,自己怕是又要忍不住說她。
“回去了。”
“等等!你等一下!”夜昙當然感覺到了玄商君眼裡的嫌棄。
“這麼不想和我待一起啊!”
她撲過去就要好好質問一番。
“哇啊——”
卻是被過長的衣擺絆了一跤。
整個人砸向了玄商君的脊背。
“青葵!”玄商君感覺自己背上一陣疼痛。
“那個……謝謝你啊~”夜昙捂着胸,擡起頭,繼續無辜地朝人讪笑。
她胸好痛啊!
“你為什麼……”老是摔跤啊。
好吧,看來還是衣服的問題。
“……青葵,你把濕衣服給我。”本來他不想觸碰她的衣物的。
“???”
“給我。”
“尚未成親,公然讨要女子衣物,有些不妥吧?”夜昙故意學他講話,但脫衣服倒是脫得挺快的。
“給你。”
就這樣,玄商君紅着一張老臉,轉過身,開始用法術給夜昙烘幹衣服。
神君閉起眼。
所幸烘衣服也沒必要睜眼。
從外衣依次到裡衣。
然後是……
心衣……
那她現在豈不是沒有穿……
怪不得那時候他感覺格外柔軟……
想到這裡,玄商君的耳根都燒紅了。
那溫度怕是都能夠直接烘幹衣服了。
“給。”玄商君烘完衣服,又掙紮了半天,還是輕輕撩起夜昙發尾,繼續幫她烘幹發梢。
一切塵埃落定後,神君臉上的熱度還未盡褪:“趕緊換好衣物,回去了。我……去外面等你。”
“可是……”夜昙不太願意:“處鴛鴦的時間還沒到呢!”
“本君不需要你陪!”衣服剛一脫手,神君飛一般地跨出香堂大門。
簡直是落荒而逃。
他……哪根筋又搭錯了?
夜昙有點奇怪。
可是她都穿這麼嚴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