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
“少典有琴!你出來!”在外叫陣的仍是頂雲。
他已經徹底恢複了元氣。
本來,青葵下毒之時,還想這要再回沉淵,并沒有想要趕盡殺絕。
雖然沉淵諱疾棄醫,但英招為了确保兒子的身體,仍舊是偷偷請人來醫治。
英招之所以許久都沒有動靜。
原因有許多。
首先,她必須要确認頂雲已經安然無恙,讓他多修養一陣。
其次,她還沒有确認神識的數量,還有行蹤。
怎麼說呢,那個叫辣目的神識,在他們大營中鬧的那一通,的确給自己的大軍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南明離火燒得他們哭爹喊娘,讓她損兵折将。她着實花了點時間,才能重新集結軍隊。
而且,她必須想辦法解決南明離火的問題。解決不了這個,隻是一味地進攻,那隻能叫魯莽。
可這南明離火是神族的。即使自己有沉淵寒毒,也沒用。
毒隻是毒,不是那千年寒冰,滅不了神族的火。
所以上次她才打算用離光夜昙來逼離光青葵就範。
然而,現在,他們卻失了夜昙這張最好用的牌。
“王後”,英招一籌莫展之時,還是燭斷山給她出了個主意,“依屬下之見,不如……”
“這倒真是個好主意,你去辦吧。”
此時,英招正在頂雲身後靜靜地看着。
如她所料,他們果然是做了防備。
石屋之外的法陣已經被加強到了三重。
英招布置的攻擊是同時展開的。
青葵住處的神火法陣,在遭受攻擊時,就已發揮了作用。
所幸那些都是些小卒子,青葵還有餘力用信号彈提示夜昙他們。
看到信号彈的那一霎那,夜昙緊張得一下跳了起來。
這個顔色是……
已撤離。
随後,屋外便傳來了頂雲的叫陣。
幾息之前,夜昙才剛剛安置在石洞中安置好沒有情和聞人。
“小沒,聞人,你們好好地待在這裡,不管發生什麼,都别出來,知道嗎?”
“月下,你放心,我們不會出來的。”聞人乖乖點頭。
“……錢兒”,小沒咬着唇,欲言又止,“你要小心!”他法力微薄,根本幫不了他們,甚至還會拖他們的後退。
“放心!我是誰呀~”夜昙回過頭,沖着沒有情眨了下眼睛。
待夜昙關好洞門後,辣目神君在山洞外又貼上了多道符箓。
辣目神君和玄商君對視一眼,又看向夜昙,同時開口。
“娘子,你待在這。”
“青葵,别出來。”
“你們……能行嗎?”夜昙有點猶豫。
雖然她是當場見證了玄商君補完歸墟又力戰沉淵衆人的戰迹,但現在……
他的戰力遠不及以往。
“娘子放心。”
“嗯。”
“那……好吧。”見兩人同時點頭,夜昙隻好再次作罷。
她深吸了幾口氣,靠在山洞石壁上。
冷靜了一會兒,夜昙又伸出手,在自己的身上東摸摸西摸摸。
還好。
既然自己的身上沒有哪裡疼,那姐姐應該沒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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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商君與辣目神君二人出門應戰,夜昙便躲在石屋門邊暗中觀察戰況。
她有些擔心。
既然他們還敢來,說明……
要不就是已經找到了克制南明離火的方法,要不就是……
有後招。
“你們若乖乖束手就縛,那我們便放了月窩村的村民。”英招朝身旁的燭斷山揚揚下巴。
後者就将月窩村一幹老弱婦孺推了上來。
燭斷山的主意是用月窩村村民威脅,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神族向來就會用些小惠來施恩于人族,收攏人心。
他們沉淵人可不興這一套。但……要對付南明離火,隻能智取,不能強攻。
“你們若能乖乖束手就擒,我們就放了月窩村的村民。”
“……怎麼樣?”辣目神君看向一旁的玄商君。
他現在法力不夠,不足以辨認來人真假。
玄商君凝眸。
“是假的。”
有沉淵族特有的黑氣。
在夜昙等人沒注意的時候,英招已經讓人陸續将月窩村村民們綁了。然後,她又将自己人喬裝打扮,安插進去,李代桃僵,以便監視。
是的,現在,月窩村的那些村民們,是沉淵族人裝扮的。
這幾日,包括玄商君在内的所有人,不是忙着争風吃醋,就是在感時傷懷,處鴛鴦的地點也都不在月窩村,自然是沒有發現這變化。
“你打算怎麼辦?”少典有琴看向身邊的另一個自己。
“……擒賊先擒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且不說英招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面對威脅時,也隻能這麼做。
“正有此意。”話雖如此,相對于冷靜的玄商君,辣目神君還是有些擔心村民的安全。
但……正如另一個自己所說的那樣——
隻有控制英招和頂雲,解救人質的可能性才最大。
就算犧牲自己去換,也不能保證村民的安全。他們死了,村民們會面臨什麼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為了夜昙,他絕不能死。
而且,他還必須要除掉對她有威脅的頂雲和英招。
至于村民的下落,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應當有士兵知道。
兩位神君不再猶豫,隻是直逼英招而來。
“看來我是高估了神族的品性。”英招嘲諷道。
她之所以安排假的百姓,當然是為了方便對他們腹背夾擊,趕盡殺絕。
明明他們得到的情報是——月窩村有四片神識。
而現場,隻有兩片神識。
還是戰力最高的兩片。
英招的計劃是——提出用假村民換神識,他們能同意最好;若不同意,就開始混戰,然後假意撤退,讓僞裝成村民的間者混入他們之中,用投毒等方式殺死所有神識。
說實話,若不是她算計太過,帶真的村民來威脅人,倒是還能讓少典有琴等人投鼠忌器。
但英招是沉淵人。
在她眼中,神族對人族不過是些假仁假義。她可不會真的以為,綁架村民就能夠讓他們乖乖束手就擒。
誰知道玄商君法力雖不濟,但勉強還能看穿沉淵人的僞裝。
真是功敗垂成。
“神族品性如何,就不勞沉淵王後點評了”,玄商君面無表情地看向英招。
雖然他現在的實力大不如前,但武力并未減退,躲避攻擊什麼的都能做到。
再厲害的攻擊,打不中也是白搭。
再加上青葵日夜督促他吸食香火。法力還真的回來一點。
不為所動的玄商君凝神聚氣,猛地起勢擡掌。
掌風伴随着積蓄已久的神力擊在英招身上,瞬間便将她擊出了數米。
“王後,您沒事吧?”燭斷山在身後扶了她一把,英招才站穩了腳跟。
“母後!”頂雲扭頭欲走。
“你的對手是我。”辣目神君攔住他去路。
“隻要你們死了,村民就安全了。”
“二殿下!”
增援的小兵們一靠近,就被辣目神君手中放出的火纏上。
他的對手是頂雲,因此基本上沒有什麼壓力。
十幾招過後,頂雲便已左支右拙。
不好,這個神識雖然法力不濟,但他善用南明離火,又似能夠預料到自己下一步的招式。
頂雲心神慌亂,更是不敵,冷不防就被擊中胸膛飛了出去,倒在離石屋不太遠的地方。
糟了!
辣目神君心下一沉。
為求穩重,他力氣用得大了點。
不應該讓頂雲靠近石屋的!
然而,他也明白,此時自己不能露出一點不自然的表情。
就憑頂雲,估計是想不到去探查石屋的。
辣目神君一步步地靠近。
頂雲便也一步步地後退。
二人始終有一定的距離。
石屋中的夜昙屏住呼吸,繼續偷摸觀察戰局。
那廂,玄商君還在與厲後以及她的兩個心腹——燭龍大将們糾纏。
沉淵已初現頹勢……
這就是她一直都在等待的時機。
就在衆人酣戰之時,石屋中突然竄出一道紫色的身影。
夜昙舉起美人刺,勢如閃電,直刺頂雲後背。
但她的法力,和幾千歲的頂雲自然不能相提并論。
美人刺刺在頂雲身上,無異于蚍蜉撼樹。
“無恥!”
頂雲唇間染血,回身就要将自身後偷襲的這個卑鄙小人碎屍萬段。
他腳上的黑靴與塵土摩擦,泛起了些許微塵。
然,電光石火間,就有一條火龍燒了過來。
“雲兒!”遠處的英招目眦欲裂。
辣目神君一邊操控着南明離火,一邊迅速向頂雲與夜昙二人逼近。
隻是,沒等他觸摸到夜昙的衣袖,夜昙便被一道黑色的魔氣擊得飛了出去。
因夜昙的偷襲,與英招纏鬥的玄商君轉頭看她,心神略分。
英招正是抓住了這個空當,攻擊了夜昙。
“青葵!”
偷襲果然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夜昙昏過去之前還不忘感慨一下。
“昙兒!”辣目神君焦急萬分地跑過去,将人抱起來,用手探她脖頸的脈搏。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驚怒交加的英招出于本能,又用沉淵寒毒攻擊了她。
為什麼總是要這樣?
為什麼自己總是無法護好她,讓她重複遭受這些苦楚呢?
青葵!
玄商君雖然内心焦急,但他心裡明白,自己必須要先打敗英招。
他提起一口氣,手中的虛光劍影,瞬間化成了千萬道,直沖英招而去。
因為頂雲受傷之事,英招已經被激怒了。
憤怒的女人,通常是不能小觑的。
除了衣服被劃出了數不清的細小口子,受了些皮肉傷之外,她居然真的擋下了絕大部分的劍光。
“保護王後!”燭九陰忠心護主,業已帶了新的援軍。
他借着援軍之勢,和玄商君纏鬥起來。
就算打不死他們,也要累死他們!
大批的沉淵士卒們沖上前去,抵擋劍光的同時,又護送着英招等人往後撤去。
“雲兒!”英招心有不甘。
“王後莫急”,燭斷山扶着王後,“屬下已經派人去救殿下了。”
那廂,一魔兵已經将頂雲扶了過來。
趁着少典有琴替夜昙療傷之時,就讓他撿了個漏。
“雲兒,你如何了?”英招也沒空管别人,欲查看頂雲的傷勢。
頂雲卻握住了她的手。
“母後放心,孩兒沒事。”沉淵諱疾棄醫之風盛行,此時的頂雲隻覺傷口有些隐痛,又怎會在衆人面前示弱。
“區區一個凡人,還傷不到孩兒!”
他也是有自尊的好嘛!
“真的沒事嗎?”見頂雲的确神志清醒,英招便放下心來。
“王後,這離光青葵雖為天妃,不過是個凡人,想來也傷不到殿下。”燭斷山在一旁幫腔道。
“王後!”一臉是血的燭九陰前來報告:“咱們的人快頂不住了,不如先撤吧?”
他們現在就是用的人海戰術在硬拖,損失已經相當慘重了。
英招看了看不遠處熊熊燃燒的烈火。
“……先撤回營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她還有人質呢。
“攔住他們!”玄商君心道不好。他正被那些沉淵士兵們糾纏着,脫不開身。
可是,自己已經用過一次大範圍的劍陣攻擊……這樣下去,法力會消耗完的,一旦英招等人發現了這點,戰局很有可能翻轉。
到時候不管是青葵、神識,還是他,還有那些被拿來當人質的普通人,都難逃一死。
清光劍影砍斷一名兵卒握刀的手,玄商君轉過身,朝後方喊道:“辣目,不能讓厲後離開!”
若放他們離開,月窩村村民亦危矣。
所以,神君一向清朗的眼神中染上了非常明顯的殺意。
為今之計,隻能速戰速決,集他和神識之力,殺掉英招!
然而,少典有琴卻沒有如他想的那樣前來協助。
他正忙着替夜昙解沉淵寒毒。
當初,清衡、紫蕪還有帝岚絕是用真金火解毒的。其實,不管是三昧真火、六丁神火還是南明離火,都可解寒毒。南明離火見效也很迅速。
……算了,就讓他救治青葵吧。
求援失敗的玄商君無奈,隻能認命地繼續硬抗。
本來,他還想再觀察一下那個有些奇怪的沉淵将領的。那個燭龍族的将軍,明明就已經被自己的清光劍洞穿胸膛,卻依舊能安然無恙。
古怪得很。
但,随着情勢的急轉直下,他也隻能選擇放棄探究了。
玄商君不再留情,招招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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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目神君為夜昙解毒後,為求穩妥,便将她重新安置回了山洞密室中。此時,他終于回到了另一個自己身邊。
“青葵如何?”玄商君看向“辣目”。
“毒已經解了,但醒來還需要一些時間,勿需擔心。”
辣目神君簡單地說明了情況,又看向遠處:“英招跑了?”
“是。”現在追上去已經來不及了,“她一定會殺了人質的。”
“怎麼辦?”
“……”
“……”二人面面相觑,石屋裡的氣氛凝固下來。
“……等一下。”辣目神君眼睛一亮。
他走出石屋,走向一個被玄商君砍傷的沉淵士兵。
魔兵正倒在地上。
方才,正是他的嗷嗷慘叫之聲吸引了辣目神君。
“想活嗎?想活的話就說出人質的下落。”
辣目神君指尖燃火。
這威脅的手段他看夜昙和嘲風做過太多次了,基本上算是無師而通了。
玄商君看見自己的神識開始花式威脅那個士兵,默默轉過了身去,繼續看着床上的“青葵”。
自己的神識一個比一個沒下限,他真的沒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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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沉淵族撤退後,沒過多久,月窩村附近便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火是英招放的。
頂雲再一次中毒了。
而且,這次不同以往,他很快就不行了。
原因無他,夜昙的美人刺上有毒。
那毒是夜昙和青葵重逢不久後,特意讓她幫忙煉制的。
“姐姐姐姐!你幫我個忙,替我做個藥可好?”
“藥?昙兒你傷風了嗎?”聞言,青葵的第一反應是夜昙又生病了。
但她平時生病,不燒糊塗是不肯吃藥的。
“哎呀不是啦~”姐姐也真是的,她這麼活蹦亂跳的怎麼可能傷風嘛!
“我要的這個毒藥,它不僅得是劇毒,見效還得先慢後快,讓人難以提防,當然了,配方還得是絕密。”隻有這樣,才能保證敵人能死得透透的。
夜昙一下提出了一堆要求,讓青葵應接不暇。
“昙兒!”初聞這些條件,青葵有些不情願。
她一向思慮周全。
劇毒一個不小心,真的可能使人喪命。她怕夜昙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
“姐姐,我不能讓他們殺死神識,所以必須要有能制敵的武器”,夜昙卻并不想讓步,“這藥我想拿來作秘密武器!”
“是為神識?”聽到這裡,青葵有些動搖了。
“對啊姐姐”,夜昙拉着青葵的手臂一邊搖一邊開始吹彩虹屁,“隻有姐姐你才能夠制出這天上有地上無的毒藥啦~你就答應了吧~答應了吧~好不好嘛~”
“好啦,你容我想想。”哭笑不得的青葵已經松口了。
數日後,夜昙的美人刺就已經浸上了新的鸩毒。
而如今,青葵這秘制毒藥,就作用在了頂雲身上。
頂雲一跨進房門,就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
“雲兒——”
沉淵駐地的某間屋内傳來了英招凄厲的叫聲。
“王後,還望王後暫息雷霆之怒,屬下有一言”,燭斷山向英招抱拳道。
“雲兒!”悲憤欲絕的英招聽不進去任何言語,她抱着頂雲的身體繼續哀嚎:“我的雲兒——”
“王後——”燭斷山還是選擇硬着頭皮進言。
“依屬下看,當務之急是請厲王,殺神識,為殿下複仇。”
“燭斷山,你去給本宮把那些村民都給我送回村子,用紅蓮業火焚之!”
英招的理智已經被憤怒吞噬。
去偷襲茅屋的那撥人沒有回來,顯然是被殺了,她手裡沒有其他牌。
隻有那些村民。
那就先讓他們葉落歸根吧!
“雲兒……母後一定會馬上讓他們都來陪你的。”英招低下頭,貼上頂雲那已經開始變得冰涼的臉頰。
“這……”燭斷山還想再進言,卻被燭九陰一把拉住。
後者沖着他搖了搖頭。
二殿下頂雲已死,現在他們燭龍一族也隻能靠王後了。
————————
這廂,通過嚴刑逼供,辣目神君已然套到了關押月窩村村民的地點。
“我去救他們。”
“好。”
玄商君則留下保護夜昙和其他神識。
隻是,當少典有琴趕到英招據點之時,那裡卻已經人去樓空了。
怎麼辦?
神君的心沉了下去。
糟了,這些村民如今是兇多吉少了……
英招不會又想用村民來威脅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