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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少年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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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質地溫潤的棋子被一截蒼瘦的手指捏着,叩在案上。

杜念坐在對面,手中執墨色棋子。

屋内門窗皆敞着,熱風将院中荷香吹拂入室,玉簟鋪在地上,托住輕軟的衣料和如瀑的發尾。

半晌,他将手中棋子放下,笑了笑,“義父步步為營,此局隽思已然失勢。”

杜雍光撫了撫須髯,搖搖頭,笑言:“從落第一子開始,我就是為了勝,你卻左思右慮,既想赢我又想讓我。”

杜念沒說什麼,唇邊挂着平和的弧度低頭收拾殘局,棋奁中傳出悅耳的磕碰聲。

“你調任門下這兩日,可還習慣?”杜雍光幫他挑揀棋子。

見杜念點頭,他狀似無意道:“聽聞你向聖人請奏,仍兼任學士,幫忙打理崇文館的庶務?”

對面的人動作略頓,很快又恢複尋常。

“藏書閣内典籍衆多,我想趁着閑暇時繼續研讀。”

杜雍光颔首,瞥了瞥他腰間,“我記得上次去華嚴寺祈福時,你求了道平安咒,這麼久了,怎麼不見帶在身上?”

“天氣燥熱加上諸事繁忙,衣物換得勤,若粗心弄丢就不好了,我已将它壓在枕席下。”杜念毫不心虛。

杜雍光隻道:“你向來思慮周全。”

窗案邊倒映的樹影晃了晃,有家仆進來通傳:“右散騎常侍趙公家的郎君前來拜訪,說帶了自己的文賦請府君指點,還備了禮物。”

屋内二人對視一眼,杜念吩咐道:“你先請他去前廳坐坐,上些瓜果茶點,就說府君卧床還未起,需整理片刻方能見客。”

仆從領命而去,杜雍光頭痛道:“再有兩日就是禮部試了,虧得聖人安排到此時,我才借口暑熱中暍,回家休養。”

杜念一笑,“此番新制讓這些貴胄郎君們措手不及,聖人又态度不明,想來這些時日禮部和兵部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杜雍光搖首,“都是些不上不下的,才會病急亂投醫,真正令我憂心者,反而是那些不動聲色的世家。雖然此番陛下做了讓步,但他們定然不肯輕易買賬,隻怕日後又是腥風血雨。”

手中棋子簌簌滑落。

杜念有片刻的晃神,而後如常道:“義父稍待,我先去替你擋了那趙郎君。”

杜雍光看着他颀長的背影,心下輕歎。

******

日上中天,驕陽如火,聞棠渾身是汗,裡衣黏在後背上,卻也别無他法,隻能尋個陰涼處慢慢等待燥熱消退。

旁邊兩桶清水,有不講究的直接舀起一瓢先飲上兩口,再擦把臉,最後澆一澆裸露出來的上半身和手臂,堆在腰間的衣物都被打濕大半。

聞棠用棉帕拭了汗,本想搓洗一下,見此情景又停下腳步。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陸回年喊他:“蕭二郎。”

聞棠回頭,見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勾了勾,于是會意跟上去。

細碎的議論聲不斷,聞棠腳步不停,隻當沒聽見。

“……這些郎君,不知矜傲個什麼勁……嫌咱們髒還是怎地,聖人都發了話……”

“人家老子是皇親國戚……你有空在這兒放閑屁倒不如就地撞死投個好胎……”

“噤聲!”

……

校場上有兵部的人把守,一上午過去,長垛、翹關、馬槍幾項均已考畢,日頭太烈,也到了該休整的時候。衆人都往牆蔭下躲,啃些幹糧糕餅之類,以防後面體力不支。

陸回年帶着聞棠到高台後面,守衛見是他二人,也不驅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角落放了隻食盒,陸回年打開,芝麻的油香味兒瞬間散發出來,他拿出胡餅遞給聞棠,又從中端出一小碟焦香的炙肉。

兩人席地而坐,陸回年咬了口胡餅,聽聲音很是酥脆。

聞棠也餓了,一口氣吃下大半個,問他從哪兒弄來的。

他用竹箸夾起片肉來,上面還淋了層薄薄的蜜,他塞進口中,吊兒郎當道:“我阿娘差人送進來的,不必擔心,早就打點過了。”

聞棠愣了下,看了看手中油潤的胡餅,甚至餘溫都剛好,不至于冷了膩了,也不像剛出鍋那樣燙口。

旁邊的人把竹箸遞給他,提醒道:“是鹿肉,别吃多了。”

聞棠含糊地應了,卻沒怎麼動。

陸回年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涼蔭越擴越寬,陸回年吃得快,手枕在腦後,背靠着牆,輕聲感歎:“真想歇一覺啊。”

清風徐來,後脊的汗消了,衣料子還是潮的,冷冰冰地貼着,聞棠不太自在地伸手扯了扯,安慰他道:“等比試完就可以歇了。”

那人沒搭腔,眼睛望着遠處。

時間差不多了,守衛過來提醒,順道把食盒收走。

下午考校的是射藝,分步射,騎射等,聞棠和陸回年排在人群後取弓箭。

在一排做工制式均有不同的兵器中,破月朱色的弓身尤其醒目,上面挂了聞棠獨有的牌子。

武舉所用的槍、弓、箭等,一律由參試者自己準備,因其形制重量不同,考官行判時也會酌情參考。

又因校場設在皇城之中,種種考量下,進丹鳳門前兵部會将武器繳收,暫為保管,待需要時再逐一發放。

聞棠取回破月和裝滿箭的胡祿,就地拉了拉弓。

陸回年在旁邊催他快些,二人并肩而行,往校場中央走。

第一輪是步射,場上設草人靶若幹,以燃完一小段線香為準,與試者須得邊射邊行,依次擊中數十道靶。

聞棠排在陸回年後面,看他從容不迫地進入場中,疾風般遊于靶間,待最後一支箭離弦時,線香還餘指腹長短。

“共中十二箭!”

守衛聲音洪亮地報。

陸回年将箭取回。

聞棠低頭,從胸口取出三枚牛皮制成的護指,一一戴上。

尋常弓箭倒也罷了,破月弓力八鬥有餘,弦韌且偏粗,需将軟料墊在指節處才方便使用。

号角聲急促地吹三下,該由下一人入場。

聞棠深吸口氣,預先從身後取出支箭,準備搭弓,而後像隻捕獵撲食的獸,疾速沖出。

背肌與手臂緊繃,弓弦在拉開時發出隐隐铮鳴,卻于瞬間卸了力。

“啪”地一聲,聞棠小臂吃痛,弦應聲而斷,木箭飛跳落地。

聞棠一愣,停了下來,詫異地看着自尾部斷開的弓弦。

校場之上,鴉雀無聲。

上首兵部的考官捏汗一把,問怎麼回事。

周遭議論之聲不絕于耳,侍郎帶着幾個兵部小吏過來查看,眉頭緊皺。

聞棠看着平整的斷口,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說破月定期養護,他帶來前又百般檢查,不應有差池。

除非是交由他人保管的這段時間……

侍郎更加納悶,這節骨眼上,難道還要先斷個案不成,若是尋常人,自認倒黴打發走了便完,偏偏眼前這尊佛不是個好請的。

他挂上副和氣的笑,正欲讓後面的考生先上,再遣人去尋把弓,陸回年卻走了過來。

少年将自己的弓遞過來,道:“我這把弓弓力也是八鬥,弦用西域的膠蠟抹過,堅韌非常,不若先用我的。”

侍郎如獲救兵,看向聞棠,笑問:“郎君意下如何?”

聞棠看了看陸回年堅定而平靜的眼,又看了看他手上的弓,接過來,感激道:“多謝你。”

對方朝他笑了下。

意外輕巧化解,侍郎松了口氣,自回看台上去了。

聞棠退至起點,号角再度吹起。

他邊跑邊調勻氣息,重新取箭搭弓,這把弓比起破月要略緊些,聞棠施力拉滿,箭無虛發。

到終點時,他遙遙瞥了眼線香。

也剩下極短的一截。

陸回年在人群中等着,聞棠過去,将角弓遞還,随口道:“是把好弓,平時怎麼不見你用?”

他理所當然:“你平常不也把破月藏起來當個寶。”

聞棠語塞。

下一輪是騎射,衆人分兩批上場,草靶由衛軍來回移動變換,以中靶多者為佳,射中雖不算太難,但為了脫穎而出,不少人會使出仰射回身射等技巧。

聞棠需要借弓,被分作後一批,在旁側等着。

他看着場上,無意間摸了摸護指,感覺有些異樣,又擡起來端詳了下,發現三指中間皆有道深深的凹槽,應是弓弦壓出來的。

想來陸回年所言非虛,這弦的确結實無比。

他沒放在心上,想着沒有護指也能照樣用,隻不過手略痛些。

号角聲止,聞棠回過神,拍拍曳落赫的背,翻身上馬。

陸回年又過一試,驅馬朝他走來,停下,将弓緩緩遞出。

聞棠接過,朝他一笑,策馬而上。

陸回年在原地默了半刻,轉過身來,看着他遠去的身影淹沒在人群中。

******

禮部試與兵部試畢,應是申時末,太子欲在東宮設宴,衆人需回崇文館,由其帶領着拜過先賢聖人像,行過謝師禮,再行宴飲。

杜念不曾參與省試,隻需依照時間提前到崇文館候着。

隋泠捧着熨燙過的官服進來,幫他放在榻邊,又退出去了。

烏黑的長發全部綁起,束在冠中,杜念伸手,取過那身绫羅,淺碧色的布料上用銀線繡了對鶴。

繁複又整齊的針腳迎着光,像水波,他怔怔看着,有些出神。

隋泠在外面奇怪地問,換好了嗎,他回神,道:“這就好了。”

衣結一一系好,魚符佩在腰間,杜念起身,從匣子裡拿出個香囊樣子的物什,揣進懷中。

打開門,隋泠就在邊上站着,問:“馬備好了,現在就走嗎?”

杜念點點頭。

校場上,聞棠右手的指節越來越痛,那層本就快被磨透的軟革盡數斷裂,指間皮肉有種灼燒之感,指紋擦蹭着弓弦,待箭飛出,留下星點血迹。

聞棠的嘴角繃得有些向下,低頭看了眼手,然後繼續抽箭搭弓,以最快的速度連發數支。

可惜弓拉得太淺,沒有幾支落在靶上。

上首的考官隐隐搖頭,号角聲下,所有人不準再動,等待衛軍将靶上不同标記的箭羽一一計數。

聞棠面色不佳,伸出微微發顫的右手,遲疑地湊到鼻端聞了聞。

他轉過頭,遙遙看向陸回年。

那人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的神情,和他記憶中的模樣大相徑庭,隻餘嚴肅冰冷,陌生得仿佛午後發生的所有事都隻是一場幻覺。

考官令下,衆人像散開的沙,去收回自己的箭,衛軍舉着靶,方便他們拔下來。

陸回年不再看他,打着馬朝出口處去了。

好像隻有聞棠猶不死心,舉起弓弦又嗅了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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