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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少年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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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湧入鼻腔。

他下馬,格格不入地蹲在地上撿那些散落的羽箭,一支一支地細細查看,其中幾支箭尾的凹槽處隐隐發黑。

省試告一段落,衆人需将弓箭交還旁邊守着的兵部小吏,才能出校場,待離開丹鳳門時再歸還。

聞棠将那把角弓放回架上,小吏看他臉色不好,猶疑道:“郎君,你的那把弓,需不需要先……”

聞棠置若罔聞,打馬繞出人群,疾行而去。

那人的身影早就不見了,聞棠堵在校場,好不容易才擠出來,順着往興安門往内朝追去,路過金吾仗院外矮矮的紅牆,拐進狹窄的宮道。

“陸回年!”

馬蹄聲在高牆的環繞下顯得愈發急重,好像掩蓋了他的呼喊。

聞棠甩下馬鞭,又叫了幾聲。

那人終于肯慢下來,卻始終沒有回頭。

烈日如願斜沉下去,在青灰色的城牆剪出兩道刺目鎏金,宮道中微風拂過,有了些涼意。

聞棠追上陸回年,伸手去抓他的手臂,迫使他停下。

他喘息未勻,聲音有些啞地問,你沒什麼要解釋的嗎。

陸回年這才轉頭看他,冷淡道,“解釋什麼。”

他的眼睛被風蟄得泛紅,手上更加用力,低聲道:“你平時用的都是玉韘,為何今日換成了銅的。”

陸回年許久沒說話,看着他的樣子,忽然笑了,問:“你覺得呢?”

聞棠喜愛搗弄兵器,也時常養護,知道綠礬油可化除鏽迹,但味道刺鼻,用時需小心謹慎,拿鐵匙一點點舀出。若不甚沾到身上,輕則灼傷皮膚,重則筋肉焦爛。

他看着陸回年拇指上清淺的韘痕,輕聲說:“你這樣了解我……”

“……你射箭慣用巨指發箭,需借韘勾弦,而我慣用三指。”

陸回年撇過頭,掙了掙手臂,聞棠沒有放開,繼續問:“所以,你是把礬油塗在了弓弦上呢?還是銅韘上?”

末了,他點點頭,自言自語一般:“應是銅韘上……”

陸回年腮側的肌肉動了動,他用力掙脫聞棠,道:“我不想跟你磨蹭時間,如果你不想去崇文館,可以自行離開。”

衣袖上印着幾點血迹,陸回年裝作沒看到,卻是難再揮下馬鞭。

“你若是覺得,我平日裡愛出風頭,你看不慣,大可直言,”聞棠的聲音有些抖,诘問道,“如此勝之不武,難道你就痛快了?”

陸回年猛地轉頭盯着他,仿佛聽到什麼好笑的事。

“勝之不武?”

“你怎麼好意思說這話?你七歲開始習武,家中親眷皆是武将出身,你想學什麼全都親自指點!從小到大,無論是西域寶駒還是穿雲神弓,隻要郎君你想要,有什麼是得不到的?”

“金吾統領對你極盡谄媚,翰林學士待你青眼有加,若不是你的家世你的出身,你今日又憑什麼站在這裡!”

陸回年将這些年積郁心底的話傾數吼出,最後湊近他,低聲問道。

“若你和武舉上那些村夫一樣,你又能赢得過我,赢得過他們麼。”

說罷,他不再停留,揚長而去。

聞棠低頭,輕輕握了握痛得有些發麻的右手。

******

文淵殿前,幾位學士均着官服,微妙地交換了下眼神,唯杜念垂首默立,目不斜視。

“二郎真是,人影不見,也沒個傳信。”太子頭痛道。

“陸三郎,你今日怎麼沒等他一起?”有人好奇問道。

陸回年面色不改,“省試退場頗為麻煩,人又多,我怎會知曉他何時出來。”

正說着,侍墨抹着腦門上的汗匆匆進來,禀道:“我去問過了,兵部的人說蕭郎君早就走了,當值的金吾衛同我講,郎君他……酉時就出了城門,不知去向。”

“真是胡鬧!”李融不悅道。

邊上一直沉默的裴翌開口:“近來事多,他也要準備武舉,一時忘了也有可能,再遣人去他府上問問吧。”

侍墨神色怪異,看了眼陸回年。

杜念突然動身,走近了些,問他:“今日校場上,可發生什麼事了。”

他擡首,看向杜念的眼睛,對方沖他略點了下頭,他會意,如實道:“兵部的主事說,郎君的破月弓不知怎麼弄斷了,後來借用了陸郎君的……”

“好端端地,怎會斷了呢。”裴翌皺眉。

侍墨搖頭,“……主事又說,他等不好決斷,本是想等武舉試畢後問問郎君的意思,怎料郎君誰也不理……直直跑了。”

此事聽來蹊跷,衆人面色各異。

裴翌想了想,問陸回年:“他可有跟你說過什麼?”

陸回年道并未。

太子輕咳,打破靜谧,道:“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先行開始,我再讓人去蕭府問問。”

自是附和聲一片。

禮樂奏起,禮官有條不紊地唱詞。

杜念始終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敬香,受禮,回禮。

待繁瑣的儀節結束,杜念有條不紊地向太子請辭。

“宗伯身體不适,又勞累數日,需有人回府照看。”

李融笑笑,“我記得杜宗伯有一獨子,看來此人品行不佳,這等事竟還要杜公你來操心。”

杜念弓身拱手,恭謹道:“非也。隻是宗伯對念恩重如山,勝似親父,暑症自可愈,但孝道不可失。”

周遭鴉雀無聲。

半晌,李融挑挑眉,輕歎道:“也罷,那杜公替我向宗伯問聲安。”

杜念直起身,說:“這是自然。”

他取了馬,與一應人等背道而馳。

陸回年也從馬廄中牽出骊駒,他動作麻利得反常,生怕落單似的。

裴翌從後面按住他的肩,壓低了聲問:“聞棠去哪兒了。”

他别過身,煩躁道:“我說了不知。”

裴翌握住他的手臂,站到他面前。

“侍墨告訴我,有衛軍看到你們起了争執。”

然後他擡起他的袖口,上面印着幹涸了的褐色。

“你的衣服,又是怎麼弄髒的。”

陸回年反笑道:“你既然已經有了疑心,又何需我再解釋,你從來都隻向着他而已。”

“是麼。”

“難道不是?”他眉眼陰鸷,瞪着裴翌道,“不過你們兩家本就暗通曲款嘛,你二叔和他舅舅曾經不是密友?”

裴翌臉色微變,“我勸你不要口不擇言。我也從來不似你心裡想的那般。”

陸回年上馬,譏諷道:“是,你是正人君子,你一向心胸坦蕩,與我等小人不同。”

馬蹄揚起煙塵,他的背影決絕。

裴翌在原地站了少頃,毅然上馬,朝反方向追去。

杜念擡頭看了眼天色。

兵部應當還有人值守,他勒缰調頭,身後的少年遠遠喊他留步。

他有些意外地看到裴翌追上來,開門見山道:“我猜到他在哪兒了。”

******

春勝樓。

夏季日長,宵禁的鼓聲還未擊響。

天邊雲層如楓林盡染,窗外車水馬龍,胡商小販陸續準備收攤,也有想趁着日落前多賺些銀錢的,吆喝聲更加賣力。

戴着帷帽的娘子和策馬揚鞭的郎君身披落霞,柿色的光迎滿聞棠的臉。

他坐在窗邊,望向天際。

長安城熱鬧非凡,一如往昔。

可不知為何,這樣的喧嚣落在眼裡,讓他覺得更累了,他不想見任何人,也不想談任何事。

偏偏有人這時進來,屋門發出吱呀聲。

“我不是說了都出去嗎。”

那人開口,山澗清泉般的泠然悅耳,說,我也不可以進來嗎。

聞棠訝然回頭,杜念穿着襕袍,頭戴烏紗,手上卻極為突兀地端着玉瓶棉布。

春勝樓在京城頗負盛名,達官貴人見的不少,加之這三位郎君是座上常客,自然不敢怠慢,卻不知為何,今天隻來了一人。

夥計看到聞棠手上的灼傷,又不敢随意違抗他的命令,恰逢杜念尋來。

案上擺了許多菜品,卻一口都沒被動過。

酒烹鵝已經放涼了,油膩結了一層,腥氣壓不住,散出糟爛的味道。

聞棠莫名覺得狼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他轉過去,趴在窗沿邊,執拗地不願再開口。

杜念也不問,在他旁邊坐下,托盤磕在地面,很輕的一聲。

朝冠被摘下放在一邊,杜念淺淺挽起袖口,伸手去扯他的右臂。

他面朝窗外,手卻在暗自較勁,握成拳壓在沿上。

杜念不容置喙地捉住他的腕骨,将他的右手拽到自己跟前,再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

指節處三道血痕連成條,邊緣鼓起細小的水泡,指腹和掌心都蹭上殷紅。

杜念用另一隻手撥開玉瓶,拿起竹篾伸進去挑了些赭色藥膏。

指間傳來火辣痛感,緊接着又被一股涼風拂去,杜念低頭,邊上藥邊輕輕替他吹氣。

霞雲流散,天際間青黃相接。

竹篾掉落在衣擺,聞棠猛地撲過來抱住他,臉深深埋在他頸側,耳邊碎發輕柔地蹭。

天光一點點暗下,街鼓從遠方傳來,接連響起。

杜念擡手環住他蜷縮的肩,掌心貼在他的後背,慢慢地撫,輕歎道,你這樣子,讓人怎麼放心。

聞棠擡起頭看他,眼圈紅得像兔。

他從懷中拿出一枚精巧的小錦囊,用絲繩編綴了細碎的青玉和松石,下面墜着五色流蘇。

“這是華嚴寺的平安咒,給你做生辰禮的。”杜念輕聲,氣息就落他耳畔,“是我不好,該早些拿給你。”

他手臂略松,聞棠順勢直起身,看他神情認真地将錦囊系在自己腰間。

鼓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重,震得人心念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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