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淵似是想到什麼,擔擾地問,“蕭阿姨怎麼樣了?”他有所耳聞,蕭阿姨這一胎懷相并不好,一身病氣的她一直困頓于醫院。
六歲的蕭白瑜太過懵懂,再加之蕭媽媽有心不讓他知曉,所以他領悟不到司淵的憂心,隻是充滿憧憬地說,“媽媽說,我馬上會有一個弟弟或者是妹妹,他(她)一定會非常可愛,我一定會當個好哥哥的。”
“嗯,小白魚一定是個好哥哥。”司淵笑嘻嘻地揉捏着他的臉,逗弄似地說,“你像個小豬豬。”
蕭白榆不贊同地瞪他,從他懷裡爬起來,掙紮着要捏司淵的臉,滿院子裡都是他脆生生的笑聲。
然而,很多事情又是那麼猝不及防地發生,蕭白榆将将見識了小學生活沒多久,蕭媽媽生下了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後,便難複春華,油盡燈枯。
失去了這樣一個柔若春雨的人,蕭家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低沉之中,而那個先天性不足的女嬰病得連病房都出不了。
蕭印在經曆過喪妻之痛後,抽空去瞧了一眼,她太弱了,令蕭印不得不懷疑她是否能活下來,不知是出于哪種情緒,他離開地很快,臨走前叮囑護士照顧好她。
蕭煥十二歲,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盡管心裡是撕心裂肺的疼,但他必須要堅強起來,好好地照顧弟弟妹妹。
七歲的蕭笙哭得最兇,鑽牛角尖似的問最親近的哥哥,為什麼要生這個妹妹,如果不要妹妹的話,媽媽是不是就不用離開她,一向不善于表達的蕭煥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于是隻幹巴巴地說,“妹妹也是無辜的。”
盡管他有相同的想法,但他絕對不能說出來,因為他已經懂了一些事,然而他又沒有完全懂。
他心裡那麼幼稚地想,但被世事浸染了一點的他知道這是不對的,懷孕的媽媽很辛苦,然而妹妹也是無辜的,可又不能真的做到一點壞情緒都沒有,這時候,選擇隐藏便是無可厚非的。
蕭白榆猝不及防地被告知媽媽離開了,傷心地哭了好幾天,接着便反反複複地開始生病,蕭煥忙看照顧蕭笙,還要去探望無人問津的妹妹,已然自顧不暇,隻好将他托付給司淵照顧。
夜色是灰蒙蒙的沉寂,裹雜着絲絲夏的燥熱。
蕭白榆發着燒,睡夢的呢喃中都在喊着要媽媽,司淵輕聲安撫着他的不安,等他沉睡後,推開了窗子,沒來由地想去看看外面的星和月。
可卻是那麼地不巧,烏雲沉沉地擋住了月和星光。
他不知不覺中便趴在桌前沉睡過去,被蕭白榆虛弱嘶啞的聲音叫醒之時,心裡一慌,驚出了滿身冷汗,但他馬上又放松下來,臉上挂起笑,“你啊你……差點吓死我。”走到床邊,摸摸他的額頭,發現沒有那麼燙了,暗暗地松了口氣。
“司哥哥,窗外好多好多星星哦!你帶我去看好不好?”蕭白榆氣若遊絲,聲音是那麼地小。
司淵下意識看向窗的方向,不知何時雲竟散了,滿天都密密匝匝地墜着一閃一閃的星子,這麼多又這樣亮,整片天都好似套上了清澄的濾鏡。
這絕對是他見過的最美的星空,可為着蕭白榆的身子着想,司淵猶豫不決,最終隻說,“在這兒看也很好,窗那邊風大,着涼就不好了。”
“哥哥說,媽媽變成了天上的星星,我要去看看,她變成了哪一顆?”蕭白榆倔強地坐起來,一幅強硬的态度。
司淵總是拒絕不了他,捏捏他消瘦了幾分的臉頰,用毯子裹好才舍得放到窗邊的椅子上,半路又回去取了帽子給他戴上。
蕭白榆大大的黑眼睛在天上搜尋着他的媽媽,嘀咕道:“媽媽一定是最溫柔的一顆。”
司淵半攏住他的肩,“周身一定散發着柔和的光。”他補充說。
蕭白榆重重點頭,卻不自覺地說,“媽媽說,我出生那天是個很美麗的夜晚,星星特别多,所以她給我取名白榆,是星星的意思,可我這顆星星,卻找不到同樣是星星的媽媽。”
司淵太過了解他,安慰地說:“找不到,那就不找了,滿天星河,總有一顆會注視着你。”
“不是的,司哥哥,我看了一圈,都發現沒有一顆像媽媽,我太笨了,連媽媽都找不到。”蕭白榆這幾日總是那樣愛哭,一邊說着,圓滾滾的淚又落下來,砸在司淵的手背,濕潤的溫度令司淵心裡梗塞般地發疼。
司淵并不想戳破這個善意的謊言,抽出紙擦掉他的眼淚,哄着他,“星星那麼多,很多人都找不到的,就算有人找得到,那也是他們的爸爸媽媽告訴了他們,阿姨走得急,忘記告訴你她是哪一顆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