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聲音隻比耳語略高一點,但安流雲知道他的視線沒有一刻從她臉上挪開,斯内普的目光就像一台缜密的從不出錯的機器,高高在上的審視着她。
安流雲眼神閃爍,試圖避開他的目光,但她清楚再堅強的意志在吐真劑面前都會被輕易瓦解,這種魔藥能撬開人内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和秘密。
“……我想吃中國菜。”過了不到一分鐘,安流雲咬牙切齒地說,像是想通過咬緊牙關抵擋吐真劑的作用,這使她的表情變得有點扭曲。
但開了個話頭之後,接下來的坦白變得流暢多了:“想要金加隆,想去周遊世界,想在有限的時間學到更多東西……”
她的眼神裡既有被迫坦誠的無奈,也有這份直白帶來的不安,不難看出,被迫向斯内普袒露心聲令她感到局促,直到最後,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微弱,“……想快點畢業回家。”
斯内普的目光依舊銳利,卻在聽到她的回答時明顯愣了一下,顯然這個答案出乎他的預料,在吐真劑的催促下,她無奈地吐露出無用很多的信息——在今天之前,斯内普沒想到她會懷揣着和這個年齡段的普通女孩一樣的心事。
他看見安流雲臉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好像坦然面對内心的真實想法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斯内普深知她在撒謊時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為了達成目的說得出更肉麻虛僞的話——她卻在袒露真話時變得窘迫不安。
斯内普不說話了,仿佛完全沒想過這個答案——他以為她會說出些更有野心的宏大目标,畢竟在他以往的認知裡,她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看看她都做了什麼好事吧:剛入學就和出身純血家族的學生起了争執,固執的不肯退讓;明确表現出對某些同學院學生的輕蔑,招緻打壓和孤立,可她卻樂在其中;拒絕斯萊特林根據出身境遇拉幫結派的潛規則,和其他學院的學生交好;一點也不在乎成為别人眼中的異類,做事随心所欲,甚至為了個稍微有點交集的吸血鬼把自己弄得奄奄一息,她那隻眼睛到現在還沒好全——她簡直不像個擅長權衡利弊的斯萊特林。
如果可以,斯内普簡直想質問分院帽到底是怎麼把這種狂妄、自大、傲慢的學生分進斯萊特林的。
但是仔細想想——無形之中有什麼力量作為桎梏使她克制、隐忍、有所保留,她隻是在可承擔的範圍内做想做的事。
她不願意也不需要以讨好的方式換取所有人的友誼,尤其是那些自恃家族威望的人,因為足夠堅持自我,所以沒有人能動搖她的内心。她也沒有必要摻和黑魔王和霍格沃茨的事,因為她并不打算長久留在魔法界——她的野心也不在魔法界。
所以斯内普确信,她做的一切都出于本心而非利益所需,她有時候願意遮掩一下——或許這也是有所圖謀的。
抛開那些他所認為的野心與算計,僅從她的性格來看,她做的一切都符合邏輯。
盡管她隐藏着某些目的和謀劃,但她在本質上依舊遵循内心的指引——這是不是能說明,她的内心并不像伏地魔一樣無可救藥?
吐真劑能夠迫使服用者毫無保留地說出心中的真實想法,在它面前任何僞裝都是徒勞。
目前看來,她的話語中沒有半點作假,不像平時那樣隐藏在僞裝之下——他可以相信她說的話嗎?
安流雲聽見斯内普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他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
算了。她的謀劃應該不會毀掉整個魔法界。鄧布利多也還沒老糊塗到再讓一個黑魔王或黑魔王預備役入學。
就算她有成為黑魔王的資質也不是他該頭疼的,交給鄧布利多煩惱去吧。
“大概一小時後,吐真劑就會失去效果。”
斯内普終于開口說話了,安流雲敏銳地捕捉到他聲音中那絲微妙的情緒,“如果你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就不要随意接受别人遞過來的東西。”
“感謝您的悉心教導,教授。”她真誠地說,這樣的話她說過很多次——斯内普一向隻把這當作虛僞的客套,但在吐真劑的作用下,僞裝無處可藏。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打開厚重的木門,光從縫隙透進昏暗的辦公室。那幾本關于煉金術的書被斯内普随手放在桌上,沒有要還給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