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仁死得猝不及防,連路小佳都忍不住皺眉。其他人或許并未注意,但他當時離得最近,清清楚楚地看到沈仁本有個側身避過要害的動作,但幾乎同時,有極細微的破空聲響起,使他整個人遲滞一瞬,這才被劍尖貫穿心髒。
沉默片刻,羅扇回過頭來:“我們走吧,再待下去,怕是有麻煩了。”
剛剛她出去找來救火的街坊鄰居已經湧入别苑,要是看見橫屍當場的沈仁,不知得有多大的反應。
用不着多說,路小佳自然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今夜風大,火借風勢,早已籠罩住整個書齋,任裡頭有什麼鐵證如山,這會兒恐怕都付之一炬,再無痕迹。
他們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
回到客棧後,衆人商議下,決定離開江陵地界。之前留在這裡,主要是為路小佳養傷之便,如今他雖未徹底痊愈,但行動無礙,是時候該啟程了。
不過要走也不急在一時半刻。大半夜忙活下來,三人都有點體力透支,葉開去廚房開火燒水,下了幾碗面條權當夜宵,四個人湊在路小佳的房間,邊吃邊談。
丁靈中不太自然地清清嗓子,語氣很猶豫:“如今書齋焚毀,沈仁身死,沈家的線索算是徹底沒了着落,我們要去何處找沈公子和那姑娘?”
關于這個問題,路小佳也沒有答案,今晚發生的事走馬燈般在心頭閃過,總覺得應該還有些線索,隻是暫時理不明白。
起初,他想着,或許可以從那女人的兵刃和暗器入手,查到她功夫路數的家學淵源。但轉念又想,定影絲是昆侖派之物,玄青彈丸是霹靂堂的神火珠,至于以折扇做兵器的門派,江湖上也有兩三個有名的,即便挨個查下來,能說明什麼呢。
她既然敢顯露,多半不怕他們查。
他挑起一筷子面條,随口問道:“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你們誰明白什麼意思?那女人說的。”
羅扇聳聳肩:“她看上你了呗。”
路小佳剛填進嘴裡的面條以極其慘烈的方式挂到桌子對面丁靈中的頭發上。後者接過葉開遞來的擦臉帕子,死死瞪着他,敢怒而不敢言。
葉開打着哈哈試圖緩解尴尬,扯開話題道:“其實,沈公子的線索也未必就全斷了。”
羅扇微微皺眉,轉頭道:“怎麼講?”
葉開朝隔壁她的房間揚揚下巴。這兩天因為各種各樣的變故,沒人顧得上刀揚袂,隻把她點住昏睡穴扔在房間角落,現在看來,倒成了眼下僅存的希望——沈公子的事,她必然知道點子午卯酉,不然也不會兩次險些被滅口。
時間寶貴,且敵暗我明,誰也不知道沈公子何時會再度對她下手,必須盡快從她嘴裡翻騰出有用的東西來。
路小佳從碟子裡拈起粒花生:“被穿琵琶骨吊着放血的時候都不吭聲,你有法子讓她開口?”
羅扇仿佛想到什麼,道:“她不肯說,無非是覺得我們不會真要她的命,既如此,就斷了她這份念想。”
刀揚袂是在一艘船上蘇醒過來的。
四肢仍舊無法活動,她晃晃昏沉沉的腦袋,看見幽暗角落裡把玩着短刀的丁靈中。
當日他蒙着臉,刀揚袂并不認得他的容貌,但對那柄差點要命的短刀卻是記憶猶新。
她聲音異常沙啞顫抖:“你是何人?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丁靈中的臉上露出微笑,轉頭望向她:“我是沈公子的人,奉命送你上路。”
刀揚袂不相信:“我對公子忠心可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絕不會這麼對我。”
丁靈中幽幽開口:“公子也是無奈,要怪就隻能怪你知道得太多。”
刀揚袂急切道:“可我什麼都沒和他們說過!”
丁靈中定定地注視着她,輕歎道:“你這話,得公子相信才行,和我說有何用。”
刀揚袂懇求道:“那你帶我去見公子,我親自向他解釋,他會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