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靈中表情未變,聲音卻沉下幾分:“公子隻交代取你性命,節外生枝于我無益。”
刀揚袂目光閃動:“我在連江多年,也算小有家資,少俠隻要肯通融,萬金之數即刻奉上,若我能渡過此劫,更有重謝。”
丁靈中道:“并非我不近人情,你應該知道,公子行蹤詭秘,就算我有心通融,也不知道該帶你去哪找他。”
刀揚袂低聲道:“江陵城沈家,家主沈仁原是公子族中侍奉多年的老管事,公子到江陵時,多半都在那裡。”
丁靈中微微眯起眼睛,冷笑道:“刀堂主還不知道,就在昨夜,江陵沈家失火,沈仁自盡身亡——你覺得沈公子現在,還會信你嗎?”
刀揚袂本來還抱着半分希望的心情終于沉到谷底,頹然垂下頭,口中隻剩下無意識的喃喃:“不……不是我說的……不幹我的事……别殺我……”
戲演到這個份上,就到了收場的時候。丁靈中起身打開船艙的門,跟外面的路小佳等人交換個眼神。
路小佳覺得有些荒誕。
這九個月,死在她手上的性命足有将近百條,失手被擒之後也算硬氣,還以為她是真的不怕死,原來隻是沒到性命攸關的時候。
他走進船艙,在刀揚袂的對面坐下來,帶着點漠然的目光投在她身上。
“看來沈家的事,你果然知道不少。”
刀揚袂臉色蒼白地看着他們,愣怔半晌,突然微微笑起來。那笑容最開始還克制着,後來逐漸變成放肆的大笑,笑得胸腔都在震動。
她說:“你們竟然使詐。其實,公子根本沒想殺我,對吧?”
路小佳道:“沈仁已死的事,沒有騙你。你若不信,我現在就可以解開你的穴道,你出去打聽便知。至于沈公子,他想滅你的口不止一回了,反正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出得這扇門,能活多久,全看你造化。”
刀揚袂的眼神從他身上移開,看看倚在船艙門口的羅扇,又轉向葉開。
葉開道:“确實如此。”
刀揚袂冷聲道:“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保我性命,不過是想從我嘴裡套話,等得到你們想要的消息,我還不是要死。既然左右都是死,死在公子手上,和死在你們手上,又有何分别?”
話音剛落,羅扇突然輕笑起來:“我可以保證,無論你說與不說,沈公子都不會再有機會對你下手。”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刀揚袂尚自不解,就見路小佳用劍柄挑起舷窗上的蒲簾:“刀堂主是連江的人,這水路通向何處,你總該認得出。”
刀揚袂不太在意地掀起眼皮,一瞥窗外風物與水流風向,卻是說不出的絕望和恐懼,咬牙道:“你們要帶我去鄱陽總舵?”
羅扇走過來,悠然道:“我素知連江的總舵主展凝極重綠林道義,最恨手下無端奸_淫殺奪,不單壞了規矩,也壞了連江聲名。按寨中刑律,戕害無辜者,一刀償一命,你做下這等罪孽,基本等于判個淩遲,大幾十刀下來才能讓你死。你說,是不是罪有應得?”
她坐到路小佳身側,斜對着刀揚袂。
刀揚袂沉默良久,驟然笑起來:“唬人也要有個限度,我洞庭分舵水寨尚需堂主令牌方可自由出入,就憑你們幾個外人想進鄱陽水寨見總舵主,談何容易?”
羅扇從懷裡拿出一塊令牌,緩緩道:“我疊巒與你連江不同,東西南北四峰主地位與總山主無異。展舵主架子再大,長白峰主的面子,總還是要給的。”
刀揚袂猛地雙眼圓睜,面孔滿是驚懼之色。回過神來,她徒勞地躬起身子,拼命蜷縮着,開口祈求:“殺了我,求求你,現在就殺了我,别把我送到總舵!”見羅扇笑而不語,她轉頭又去求路小佳:“路少俠,你……你不是殺手嗎,行行好,給我個痛快!”
路小佳道:“你可知道,求我殺人的人,從來不會空手?”
刀揚袂很快反應過來,目光緊緊盯着他,顫聲道:“你要……公子的消息?”
路小佳淡淡道:“刀堂主是聰明人,說與不說,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