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安奴真是好孩子”,蓮姬看着兒子小手上被燙出的水泡,心裡驟然一痛,這孩子從生下來就沒享過什麼福,現在小小年紀還要幫着她分擔雜事,怎麼能不叫人疼惜呢?
安奴發現阿娘目光停駐在他燙傷的手上,趕緊把手抽出來藏在身後,生怕阿娘因此不讓他幫着阿姐熬藥了。
雖然手有點疼,可他心裡是高興的,阿姐喝了他熬的藥後很快就會好起來了,以前他生病的時候都是阿姐幫他熬藥的,現在他也可以照顧阿姐了。
蓮姬心裡雖然不是滋味,可眼下她确實離不開兒子的幫忙,暫且隻能把湧起的那絲心疼壓下去,道:“咱們先不熬藥了,你阿姐剛醒,口幹得厲害,阿娘先把藥端過去,你在這裡幫阿娘燒一壺熱水可好?”
安奴乖巧地點頭,應道:“阿娘,那你快去,阿姐要快些好起來才是,我在這裡看着柴火,熱水很快就燒好了。”
那邊女兒還等着她,蓮姬沒再多說什麼,端着剛煎好的藥湯便快步離去,臨走還叮囑兒子掩好房門。
這處草屋還是安奴最先發現的,這裡和袁府主宅距離甚遠,又荒棄多年,平時少有人來,安奴和姐姐吃不飽飯的時候,便時常在廚房偷幾捧豆子,在這裡燒了吃。
因為廚房刻意怠慢,蓮姬擔心自己好不容易弄來的藥材被浪費,便讓安奴在這處草屋幫着熬煮藥湯,也多虧了這孩子,不然在廚房要個熱水都三推四诿的,女兒的病怕是要被耽擱得更重了。
過了不到兩刻鐘,蓮姬便提着裝藥的陶罐推門進來,夏檸微擡起頭,喊了聲阿娘。
蓮姬應了一聲,将陶罐裡的藥湯倒在碗裡,端過來,又叮囑女兒兩句:“你喝了藥安心躺着,别使勁兒,燒才退了不久,身子還虛着呢,且得将養幾天,這會兒先把藥喝了,等藥勁兒散散,再喝些水潤潤。”
夏檸乖巧點頭,起身皺眉抿了抿藥湯,呲,果然夠苦的,不過為了身子早日好起來,她還是一股腦将藥湯灌了下去。
外面天冷,蓮姬拎着藥湯走得急,夏檸喝的時候藥還是微燙的,喝完藥,嘴裡雖然苦得難受,可身子卻熱乎了不少。
将藥碗遞給蓮姬,夏檸看了眼越發昏暗的屋子,問道:“阿娘,外面是快天黑了嗎?屋裡看着暗沉沉的。”
“哪有,這會兒才吃過午食不久,今天日頭不好,外面刮着大風下着雪呢,天色難免晦暗了些。”
蓮姬看着女兒喝完藥,心裡終于松快了不少,想起女兒還沒吃飯,她立即又站起身來,道:“阿甯,你這會兒想必餓得狠了,你先歇着,阿娘去給你熱一碗粟米粥來。”
夏檸剛灌了一肚子藥湯,要說餓倒也沒有多餓,于是便道:“阿娘,先不着急這個,安奴呢?怎麼不見他過來?大冷的天,可别讓他在外面四處跑動,當心凍着了。”
夏檸和弟弟安奴感情極好,安奴是她看着長大的,這孩子今年剛滿五歲,從小就特别好照看,給他個木俑就能安安靜靜玩上大半天,平日裡也不愛哭鬧,剛會走路就跌跌撞撞幫着夏檸拾柴火,長得也跟個小仙童似的,喜人極了。
提起兒子安奴,蓮姬又是一陣心疼,還有女兒阿甯,小小年紀已經出落得袅袅婷婷,這般的玉貌花容,若是投生到好人家,被捧在手心裡疼愛還來不及呢,可惜這兩個孩子命苦,投生到她肚子裡,跟了她這個沒用的阿娘,平日裡吃頓飽飯都要看人臉色。
還有這回阿甯被袁家的小女郎推入湖中,她卻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不敢做,惟恐她們一家三口被袁家發賣沒了活路。
這世道,像她這般的女子,空有絕倫的美貌卻沒有身份地位,被賣出去的下場絕對好不到哪兒去的,還有女兒和兒子,長相過于惹眼是會招禍的。
一旦被袁家發賣,她們母女三人多半是要被分賣到不同地方的,所以她處處小心,在袁家謹小慎微,這樣的日子雖然難過了些,但兩個孩子起碼有個安穩的落腳地方。
“阿娘,阿娘!”夏檸等了一會兒不見蓮姬說話,忍不住出聲喚她。
“哦,哦”,蓮姬回過神來,忙開口道:“安奴好着呢,他這會兒在後面草屋裡幫着熬藥呢,你好生歇着,我待會兒帶他來看你。”
夏檸這才放下心來,剛才阿娘一直沒說話,弄得她以為安奴出什麼事了。
蓮姬惦記着給女兒弄些粥來,話沒說幾句便又急急忙忙出去了,夏檸隻得重新躺回床上。
她出神地看着屋頂的橫梁,心裡想着,既然已經恢複了前世的記憶,往後的日子可就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過下去了,不然她們三口人非死在袁家後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