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氣溫很低,流浪貓在冬天很難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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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南靠在天台圍欄邊,瞧着尤斯意的方向,捏碎了掌心中的一團白雪。
雖然和尤斯意接觸不久,但這幾天接觸下來,足夠他知道尤斯意是多受人歡迎,同學喜歡他,老師關照他,就連陸昭都對他另眼相待。
許安南之前一直以為尤斯意是憑着成績好,加上長相漂亮,獲得大家的喜歡。
現在他發現他錯了,尤斯意就是朵綠茶味白蓮花。
所謂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許安南學過鋼琴,懂樂理,他聽了前奏,就聽出尤斯意拉的這首兒歌有怪異的地方。
明明是首歡快的兒歌,偏偏能聽出其中蘊含着隐秘難言的低落情緒。
尤斯意若不是故意的,許安南真不信。
一個正常人會把一首兒歌拉得像有說不盡的心事?根本不會。
尤斯意平常再怎麼僞裝單純天真,在小提琴這種需要演奏者傾情投入的表演中,還是暴露了他的綠茶本質。
幸好自己懂樂理,不然真被這家夥瞞住。
可惜班上學過音樂的沒幾個,基本都被尤斯意的虛僞表象蒙騙了。
不對,班裡還是有幾個懂樂理的人,陸昭就是其中一個。
尤斯意這麼演奏,或許根本不是給他聽的,而是給陸昭聽的。
陸昭那家夥自诩鋤強扶弱之輩,平常對髒兮兮的流浪貓狗也有愛護之心,他還真有可能被尤斯意曲子裡,那低落宛轉的調調給糊弄了。
許安南手指一緊,白雪化成的水,從他緊握的指縫間流出。
尤斯意有沒有自尊心?為了釣男人,連這種手段都使嗎?
如果他真的像自己一樣對陸昭有意思,難道不是在陸昭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優秀?展現自己的魅力?
讓陸昭欣賞,從而心動,讓陸昭對自己展開熱烈的追求嗎?
千愁萬緒湧上許安南心頭,他手指太用力,都把掌心掐出了紅痕。
過了一會兒,許安南又放下心來,尤斯意這朵綠茶搞這種上不得台面的小動作,想來陸昭也會像他一樣反感的。
一陣輕松歡快的小調陡然響起,那調子飛揚的像隻飛鳥,沖進每個人的耳朵。鳥兒舞蹈着,翻飛着,好似要沖進高高的雲層,把太陽都逗笑。
小調聲一起,小提琴聲中那些隐秘的低落情緒,便被沖散,撞開,好像陽光沖破烏雲,撒下道道金光。
許安南循着突然多出來的輕快小調聲,望去。
延伸到天台的一顆常青樹下,陸昭高挑的身影站在那兒,雙手手指捏着一片濃綠色的葉子,他薄粉色的唇抿着葉片,垂眸吹奏着。
班裡的人紛紛鼓掌,笑着贊歎陸昭才藝驚人。
可是許安南知道,他們都不明白,陸昭他不是為了炫技,他之所以吹出這樣調子高昂的即興小調,是為了帶動尤斯意那曲子裡低沉的部分。
他在樂聲中,牽住他的手,把他帶離所有難過,帶進快樂之中。
陸昭太單純了,被綠茶的詭計給騙到了!
許安南心裡生出了巨大的危機感,他不能再這樣看着綠茶勾人了,他必須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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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配合陸昭的即興小調,尤斯意後半段演奏時加快了手速,演奏結束後,他手指間都有些發麻。
不過陸昭能把一片剛摘下來的葉子,變成一件樂器,還吹得這麼動聽,這個技能尤斯意實在佩服。
一曲終了,尤斯意也跟着大家一起為陸昭鼓掌。
下課鈴聲響起,英語老師率先離開,玩了個盡興的其他人也陸續下了樓。
尤斯意拒絕了班裡同學的幫忙,一個人在有遮擋的角落收拾琴盒。
陸昭慢步走過來,他雙手插在兜裡,頭發上落了層白,彎腰看蹲在地上的尤斯意。
陸昭說:“怎麼樣?不比你這好學生差吧。”
尤斯意把凍得發紅的手指放到嘴邊,呼了口熱氣,他仰起頭,一縷額發滑落到眼前。
尤斯意說:“你很厲害。”
陸昭唇角勾了勾,很有閑心地站在那兒看尤斯意整理小提琴。
半晌,陸昭說:“尤斯意你比多數人都優秀,不用在背地裡欺負别人。你欺負别人的時候,心裡也不見得多開心吧。”
尤斯意手中動作一頓,他低頭合上了琴盒,替原身答道:
“是啊,我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