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陸嘉沅走到設宴席的那處芙蓉榭時,天色已漸漸開始暗下來,夕陽将半邊天染得發紅。
一片霞光躲開廊檐,傾灑在陸嘉沅的側臉上,映襯得她整個人熠熠生輝。
她就這般在許多人的注視中緩緩走入宴席。
見過長輩,應承完他們的誇贊,她才又由婢子引着往座席處去。
這場合,她實在不喜歡。
雖說有許多好吃的,可白氏從未短過她的吃食。況一個人躲在房中和銀翹一塊兒吃,何不快哉?
大半的賓客已入席,陸家的女眷也和相熟的别府夫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唠着家常,如今隻待陸老夫人入席,晚宴便要開始。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嘉泠和陸家七姑娘陸嘉沐攙着陸老夫人入席。
衆人起身行過禮後,候在水榭外邊的奴婢們魚貫而入,手裡擡着的,是盛滿美酒佳肴的雕花瘿木圓托盤。
待奴婢們将菜肴和杯盞擺好,天色也沉了。
水面上忽然亮起星星點點的精美荷花燈,在夜色的籠罩下,栩栩如生,也正好照得一旁清豔的水芙蓉透出一種朦胧的美感。
倏地,主座席前邊的空地中央,響起一陣悠揚的古琴聲。
陸嘉沅正覺得無聊,注意力霎時被琴聲吸引,她轉過頭去,意料中地望到了她那位四堂姐。
一個月前,三房便尋了京中最好的縫衣匠來,且陸嘉沅時常能聽見琴聲。
奏的正是這首曲子。
此時陸嘉泠已換了一身衣裳,香雲紗的衣料在檐下微弱燈光的照耀下,泛出粼粼的波光。
那些本望着女賓席這邊,尋找着陸六姑娘身影的年輕公子們,霎時又轉過頭去望她。
□□已是個十分不錯的美人,何況這琴藝并不賴。
察覺到衆人投來的目光,陸嘉泠暗暗彎了彎唇角。
那個撿來的野丫頭,終究是比不過她的。
可席間另外兩人,仍神色莫測地望向陸嘉沅座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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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隻顧着吃菜飲茶,此刻又被衆人的交談吵得頭疼,陸嘉沅打算趁陸嘉泠不在座席上,悄悄溜出去走走。
陸家三個姑娘的座席,并在一處,七姑娘陸嘉沐年紀還小,此刻纏着娘親陸二夫人撒嬌,也不在座席上。
趁着大家飲酒賞琴,陸嘉沅向銀翹使了個眼色,轉頭溜出宴席。
男賓席那邊,一直望着陸嘉沅的兩人,也瞧見了。
婢女們看顧着客人,竟是連自家姑娘溜走了,也未曾發現。
實在被悶得有些慌,走時又急,陸嘉沅連盞燈籠都忘了拿了,待反應過來時,她們走得已有些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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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盞茶的功夫,陸嘉泠奏完琴曲,起身行完禮後,滿臉期待望向江小侯爺的座席時,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她又轉頭去尋陸嘉沅,見位子上空空如也,臉色瞬間白了幾分。
握了握拳頭,指甲狠狠摳在掌心,她像是又想到什麼般,回過頭望向二堂兄的位子,見陸洵此刻也不在,心中又有一晃而過的竊喜。
聽完衆人的誇贊,回到座席上後,她立馬轉頭小聲吩咐身邊的丫鬟到花園裡邊瞧着,一見着江然便回來知會她……
按捺住心中不安和失落,她強顔歡笑地應承着同她搭話的其他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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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沅席間吃了好些炙肉,雖已喝了許多茶水,仍覺膩得慌。
她突然想起,在芙蓉榭西邊沒多遠的一個月門旁邊,好像有棵老桑樹。
往年這個時候,果實正飽滿甜美呢。
“玉簪,我們去摘些桑葚解解膩吧。”她有些興緻勃勃。
可玉簪卻不樂意,出來時忘了拿盞燈籠,如今離芙蓉榭還不算遠,将将能瞧得清路,再往遠處走,可就隻有月光了。
她撥浪鼓似地搖着頭,“姑娘晚上在閨房尚且怕黑,如今連盞燈都沒有,姑娘難道不怕?”
陸嘉沅有些動搖,可心裡還是饞着那清甜的桑葚,她也搖搖頭,軟軟糯糯的聲音裡邊有幾分強自鎮定。
“如今還未到子時,天才剛黑,且有你陪着我,我不怕。”
玉簪仍不想去,依舊站在原地搖頭,最後還是架不住陸嘉沅軟磨硬泡,隻能拽着她的胳膊緊緊偎在她身側。
兩人又走出一段距離,終是瞧見了那棵桑樹,借着月光,她們望見了樹上綴滿的果實。
她們運氣十分好,瞧着桑葚并未被其他人采摘多少。
可如何摘那果子,卻成了難題。
陸嘉沅想親自去搖樹,玉簪卻扯住了她,“姑娘,若是待會兒回到宴上,衣裙被桑葚汁液弄髒了可如何是好。”
兩人都要回到宴上去,讓小丫頭去搖也不合适,陸嘉沅環顧四周,看到了地上的碎石子。
“我知道啦,你去将帕子挂在矮枝上,我們尋塊大些的石頭往樹上一丢,不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