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茅塞頓開,隻覺自家姑娘十分聰明,轉頭按着她的吩咐行事。
許是未曾天黑摘過果子,玉簪先前的害怕此刻已叫興奮取代了,将那帕子放好,她連忙走回去。
陸嘉沅已從地上尋了兩塊巴掌大小的鵝卵石來,交了一塊在小丫頭手上。
兩人一同往桑樹上扔,可女孩兒氣力小,她們站的又遠了些,饒是玉簪那塊扔得更遠些,也未能觸及樹上的一片葉子。
“沒事,我們再來。”此刻陸嘉沅已不再單純是惦記桑葚的滋味,嘴饞被好勝心取代。
玉簪點點頭,跑去将石頭又撿回來。
她們正打算再做嘗試時,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六妹妹在此處做什麼?”
那聲音溫和低沉,十分好聽,可主仆二人被吓了一跳,連忙轉頭去尋那個說話的人。
許是太着急了些,陸嘉沅腳腕一側就要跌在地上。
江然立時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她這才沒摔倒。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證了好一會兒。
在視線觸及她那微張的櫻唇的一瞬,江然喉頭滾動,不舍地松開了手。
餘驚未定,陸嘉沅微喘着氣,擡起雪白的柔荑輕拍自己胸口。
這樣的舉止,于個閨秀來說,并不合禮數。
江然有一瞬的錯愕,而後忍不住彎了彎唇,看來,小姑娘方才是真被吓到了。
“江公子為何會來此處?”方才驚慌失措的小姑娘,如今隻乖巧柔順地站在他跟前仰頭問他。
他自然是瞧見她往這邊來了,才跟過來的,可怕她誤會隻能扯謊,“宴上悶得慌,這才同随從一塊兒出來透透氣,卻恰巧在此處見着六妹妹,方才明明是我先問六妹妹的。”
陸嘉沅聽他如此說,才注意到他身旁還跟了個舉着燈籠的侍從。
可想到自己來此處的緣由,陸嘉沅隻覺臉燒得慌。哪個正經閨秀,會饞到帶着婢女跑到暗處摘果子的。
見她不語,江然隻輕笑一聲。
“六妹妹正準備擲石,桑樹下還挂着塊絲帕,這是想自己摘些桑葚吃?”
他話音剛落,陸嘉沅的臉更紅了,虧得有夜色遮掩。她連忙往一旁挪了挪,想用裙邊将地上的石塊遮住。
望見她這模樣,江然終于明白了,白日裡行酒令時,原來小丫頭不是答不出,而是饞那果酒了。
他喉間溢出一聲輕笑,轉頭往桑樹下走去。
以為他是笑自己貪吃,陸嘉沅頭埋得更低,半天沒聽見動靜,再轉頭時,卻看見江然捧着一帕子的桑葚朝自己走過來。
她一臉訝異地擡頭望他,還沒望見他的眸子,卻先瞅見了他被桑葚汁液染紅了的下颌。
“六妹妹不是想吃嗎?我給你摘下來了?”不同于兄長的清冷疏離,他的聲音溫和好聽。
陸嘉沅愣了神,眼前這個男人,是自己的未來夫君,他今日在曲水流觞時為她擋酒,在四姐姐為難她時替她解圍,如今見她饞那桑葚,竟不顧髒污親手摘給她……
她有些難言的情緒,隻抽出袖兜裡的絲帕遞給他,“江公子擦擦臉吧。”
江然笑笑,将包着桑葚的帕子放在她手上,而後接過她的絲帕。
那柔軟的絲帕上,還沾染着她身上的女兒香,像她的聲音般,嬌嬌柔柔、軟軟糯糯……
他笨拙地擦着臉,陸嘉沅想起那個密合色的荷包來。
她将桑葚遞給身旁的銀翹,拿出那個荷包,往他那邊遞過去。
熟悉的藥香讓江然停下來,他擡頭望向她,有些不解。
“今日多謝江公子替阿沅解圍,正愁沒法子将這荷包還給公子呢,如今正好。”
她兩手呈着那荷包許久,見他未接,才疑惑地望他。
“江然以為,六妹妹瞧得出來,這荷包……”
未曾料到他如此坦然直接,陸嘉沅隻打斷他的話,“江公子既是有心上人,就不該拿着她的東西送人,若叫那姑娘知道了,定然會難過的。如果公子不喜我們的婚事……”
瞧見她這一本正經的模樣,江然有幾分竊喜,她這般誤會他,是不是意味着她心裡并不是完全沒有自己。
可她還沒說完的那半句,是想成全他與别人?
沒等她說完,他隻皺眉,“六妹妹覺得我,是一個孟浪之人?”
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亂了思緒,陸嘉沅更摸不清頭腦了。
他隻輕笑一聲。
“這荷包本就是給六妹妹準備的,白日裡聽聞妹妹風寒剛好,我這才吩咐侍從回府尋了這藥香來,準備晚些時候托阿洵交到六妹妹手上,隻是未曾料到它會提前派上用場。”
陸嘉沅此刻臉已紅透,方才本就在他跟前出了醜,如今同他大義凜然地說了這樣一番話……
她實在有些無地自容。
“出來許久,也該回去了。”見她困窘的模樣,江然隻好笑地提醒了一句。
陸嘉沅點點頭,幾人往芙蓉榭走去。
可桑樹旁的月門下邊,也有道黑影悄然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