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然認真解釋:“我和她幼時一塊念的私塾,九歲那年她随父親外出經商,此後我與她未曾見過面,她四處遊玩,今日恰好在街上碰見了。”徐知然怕對方不信,舉起空閑的右手道:“真的,我發誓。”
程錦音知道是自己誤會二人的關系了,頓時覺得自己剛剛太過無理取鬧了些,臉上也不自然了起來:“你和我發誓作甚。”
徐知然也不拆穿她,“可是我就是想讓你知道嘛。”
手中的川芎從手中掉落下來,程錦音也起了興緻,轉過身來問:“為何想讓我知道?”
徐知然答:“因為不想讓喜歡的人誤會。”
徐知然隔了這麼久終于好好的看見了對方一次,今日在街上不過是匆匆一面,未來得及讓她好好看看那人就已消失不見,剛剛進來也一直背對着她,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終于能夠好好的去看清楚那令自己魂牽夢萦,朝思暮想的那張臉,那個人。
可是當看見後,心裡的情緒生出不滿足,心中的欲望開始膨脹,她想把之前未來得及說的話直接說出來,她想讓對方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的心意,所以,她說了。
程錦音聽着對方猝不及防的話語,胸腔倏然快速跳動起來,她感受到自己體内錯亂的節拍,就像是病者在經曆重生後重新活絡起來的脈搏,擲地有聲,一下又一下 ,每一擊都強勁有力地捶打在她的體内,震的她心口發麻,發顫。
徐知然見對方遲遲未作應答,心中剛剛燃氣的熱情被對方冷淡的神情一點一點的澆滅,滿含笑意的眼神漸漸黯淡。早該想到了會是這個反應不是嗎,而且就算對方不接受自己,那麼讓她知道了這份心意也是無憾的,這是徐知然一開始就告誡自己的。
可是還是好難受。
就算是對結果早有預感,可是當自己身處那一刻時,才會覺得是那樣的讓人難受。就像是一把生鏽的鈍刀,一下又一下地在你的心口反複橫刮,劃過時帶來的疼痛是微弱的,可當它離開時,傷口遭受一丁點的風吹雨打都會讓你疼的痛徹心扉。
徐知然以為對方不會再願意搭理自己,也不想再在這裡給她增添無形的壓力,轉身欲走。
上元節并不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二人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兩年前。那時的程錦音年滿十八,終于可以外出問診,她當時外出問診的第一戶人家就是徐府。路過前院時,徐知然剛赢完一場比試,和其他幾人玩笑打鬧。
雖常常習武,可皮膚卻細膩如絲綢。光打在她白皙精緻的側臉,使整張臉都變得柔和起來,整個人都彰顯着明媚,笑容肆意又張揚,卻讓人生不出一絲反感。
程錦音空蕩孤寂許久的世界忽然從裂縫中擠進一道陽光,像是冬日暖陽下的一面鏡湖,被鳥兒輕點腳尖戲水,漾開層層波圈水紋,再展翅高飛,待時間将湖面漸漸靜止。
從那以後,程錦音為數不多地被請去徐府看病的幾次裡,總會下意識去捕捉那抹身影,隻是再很少見到。一次看病結束,已到了晚膳時間,她偶然聽見徐母吩咐下人不要将藕片擺放到徐知然的面前,她不愛吃。
程錦音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發現對方轉身欲走的模樣,下意識擡手抓住對方手腕。
徐知然錯愕回頭,她像是内心在糾結着什麼,随後像是終于确定下來發自内心開口輕歎:“能被你喜歡是我的榮幸啊。”
徐知然的手被她捏的發痛,卻好似沒痛覺般,隻是讓對方重複剛剛說的話。“你剛剛說什麼,你能再說一遍嗎。”
程錦音将對方手中拿着的藥材放置一邊,拉人近至跟前,看着對方的雙眸神色認真,語調緩慢,一字一字說道:“我說,被你喜歡才是我的榮幸。”
徐知然恍然生出一抹不真實感,左手輕輕捏了一下右手骨折的地方,是會痛的。這是真的?這不是夢!
這人怎麼能這樣,平日裡冷清到讓人不敢窺探觊觎,現下又是這樣一副深情的模樣,總是讓她又難過又開心。徐知然想到剛剛那一瞬間自己的委屈,鼻子忍不住泛酸。
程錦音看對方忽然擰了一下自己受傷的胳膊,拿過來大緻的檢查後才放下心來。擡手在人泫然欲泣的眼角溫柔地拂過,溫聲哄道:“不要難過好不好,不然我也會心疼的。”
徐知然以前怎麼不知道這個大冰山這麼會哄人,忍不住破涕而笑起來。這一下子剛剛欲哭出來的眼淚也被笑了出來,臉上挂着淡淡的淚痕。
程錦音輕柔地替對方擦拭臉上的淚痕,“不是說好不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