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蘿塊墜着一滴水珠。
金發美人盯着了一會兒,似在走神。
她很漂亮。
柔軟長發被卷出恰好的弧度,燈光下色度顯得更淺,是華美又輕盈的奶油金。
深黑色壓褶長裙微攏腰線,讓人想起冰湖上的黑天鵝。
黑天鵝陷在蛋殼狀的柔軟沙發裡,盯着蛋糕走神。
“鄧惑。”
“嗯。”
她擡眼看向他,紅眸泛着碎光。
青年沉默,輕聲歎氣。
“你沒有聽我在說什麼。”
鄧惑拿起小銀匙舀了一勺海椰鳳梨蛋糕。
甜味一瞬即逝,不太夠。
但是被經紀人看見,夠被叮囑好久。
“我今天是偷偷過來的。”鄧惑說:“每年這個時候,我回大學給郭老師過生日,然後可能在這個咖啡廳裡坐一會兒。”
“紀惗,誰給你放的消息?”
“郭老師。”
“……”
美人用手撐着額頭,皺着眉許久不說話。
絕對會被狗仔拍到,完蛋。
她已經連着在黑熱搜上挂了四天,今天再上一次,公關團隊要加班到哭。
最近招惹的是非已經夠多了。
“我先道歉,很抱歉打擾你。”
青年垂眸道:“我試過用大學時加的微信聯系你,但那個号已經被你注銷了。”
他僅僅是坐在那裡,落影斜曳也顯得溫雅俊逸。
英式疊穿很看氣質。
千鳥格西裝,咖色毛衣,方格圍巾,每一樣書卷氣的搭配都要靠腰線肩背相襯。
鄧惑多看了紀惗一瞬。
高挑勻稱,很養眼。
“我的經紀人聯系過你的團隊,也被禮貌謝絕。”
“郭老師知道以後,告訴我今天可以來這裡。”
鄧惑略一皺眉,聽得茫然。
她成名以後,舊微信号早就被層層倒賣,手機号也因此換掉。
前幾天的風波沒完沒了,逼得她經紀公司連軸公關,片約代言也或多或少被影響。
她,鄧惑,現在是個躲起來偷偷吃蛋糕的瘟神,居然有人在找她。
“你……找我有事?”
紀惗看着她的眼睛,兩人對視了許久。
在鄧惑快沒有耐心的時候,紀惗終于開口。
“方便商量個事嗎。”
“老同學,”鄧惑平直地說:“我記得咱兩不熟。”
“我知道。”紀惗垂眸笑起來。
大概是祖師爺賞飯,這人的親和力……像綿羊或者貓,有種可愛動物的特殊魔力。
他一笑,再差的氣氛都能冰銷雪融。
鄧惑沒法拒絕笑起來這麼柔軟的人。
何況對方比她多紅二十二年。
——都是九七年生人,紀惗五歲時拍廣告出道,片約在大學四年都沒有斷過。
每個學期都隻能見幾面,總有同學找他偷偷要簽名。
值得慶幸的是,多數人畢業以後要麼轉行當藝考老師,要麼去當五六線龍套角色。
那一屆,除了他年少成名,班裡就隻有她扛着逆風咬着牙硬是紅了起來。
純靠本事,很慚愧。
“你說吧,什麼事。”
“方便和我結個婚嗎?”
鄧惑蓦然擡眸。
“什麼?”
“我确診絕症,治不好了。”
紀惗仍在看着她的臉,輕輕地說:“我想讓你做我三年後的……遺産繼承人。”
她等了一會兒。
“這是什麼整蠱綜藝嗎。”
紀惗搖頭。
“真不是在開玩笑?”鄧惑眉尾輕跳,觀察他的氣色,又道:“你可以考慮好好治病,國内不行,國外……”
紀惗的神情完全不像在開玩笑。
她終于明白今天第一眼看到這人時,到底是哪裡不對。
紀惗沒再有那種意氣風發的放松狀态,反而安詳地像是随時準備要出家。
他這麼一張帥臉,頂着這麼一副看破紅塵的超脫,很違和。
“我不想在ICU裡告别生命,”紀惗說:“最後一兩年,可能就是拍拍戲,看看山水,捐錢建幾座孤兒院和寵物醫院,就結束了。”
他說最後四個字時咬字清晰,但是越來越輕。
鄧惑第一反應不是安慰自己的同學,而是腦内已經出現兩三年後他的萬千粉絲們哭昏過去的樣子。
她不敢想,如果有人在這樣的巅峰期離開世界,愛他愛到接近信仰的那些人該怎麼辦。
鄧惑不想深究這個提議有多荒謬,出于人文關懷,她還是柔和了聲線。
“你的……那些,可以信托資産,或者送給朋友家人。”
“我的表親和堂親會不計一切手段搶走它們。”
紀惗十指交疊,低聲說:“我的父母性格太軟,哪怕我現在活着,家裡也被搜刮盤剝了很多,我外出工作時間太長,有時候保護不了這些。”
“我甯可把一切無償贈予你。”
鄧惑看了一眼時間,重新戴上口罩和墨境。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起身時,察覺到他仍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