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進來的時候一腳踩到個什麼,吓得差點兒砸了手裡的托盤。
“什麼東西!”
王媽一個激靈,趕緊扭過身,就看見屋内昏昧的壁燈光線裡,秦風在門邊的地上直挺挺地跪着,褲腳上一個鞋印。
王媽靠在牆邊撫了撫心口,驚魂未定地罵:“不知道吱一聲嗎?!摔了小少爺的湯可怎麼辦!”
秦風擡眸,冷冷盯住她,狹長眼眸内瞳孔黝黑冰冷,王媽脊背上莫名一寒,卻很快又反應過來,一個不得小少爺歡心的贅婿有什麼好怕的。她定了定神,張口還要罵,床上的人卻已被驚動了。
郁小樓迷迷糊糊地睜了下眼睛:“……王媽?”
王媽便顧不上再罵人,瞪了眼秦風就趕緊過去:“小少爺,大少爺叫我給你熬了醒酒湯,讓你喝完。”
“唔……”郁小樓閉了閉眼,撐着枕頭坐起來,調亮了燈光,一眼瞧見跪在門邊的男人,才想起還在罰人這事兒,頓了頓,就說:“秦風,你先起來。”
秦風垂着眸,誰也沒看,沉默着站起來。
王媽想起男人剛剛那一眼,忍不住扭頭看,郁小樓笑着叫她:“我跟他玩兒呢。王媽,你别跟我哥說。”
王媽趕緊回頭不敢多瞧,笑着點頭:“不說,不說。”
她遞上托盤:“小少爺,你快趁熱喝。”
郁小樓看了看:“隻有一碗?”
王媽:“啊?”
“秦風晚上也喝酒了。”郁小樓笑眯眯地,“麻煩你,再去盛一碗來。”
王媽為難:“可我隻熬了這一碗……”
“那就請再拿個碗,我和他分一分。”
王媽一下皺起眉,鄙夷地瞥了眼門邊站着的人:“那我再去熬一碗好了,怎麼能讓他和小少爺分呢……”
“為什麼不能?”郁小樓笑着看她,“秦風雖然是入贅,卻也是正兒八經的阮家人,是我的人,我和我先生分一碗湯,竟然也不能麼?”
郁小樓說着話,臉上還是笑着的,語氣也很和善,王媽卻莫名的有點兒畏懼,一下想起自己平日對秦風這個姑爺種種的不敬,後背上就生生冒了層冷汗,趕緊點頭:“是是是,對不起小少爺,是我不懂規矩了……”
隻是心裡嘀咕,以往小少爺有意折騰人,從不管他們這些傭人是怎麼跟着欺負秦風的,誰知這次竟然就不準了……
但她好歹在阮家這樣的人家幹了幾十年,自然聽得出郁小樓話裡話外的警告和對男人的維護,心中暗暗凜然,知道以後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對秦風不敬了。
“王媽這是說的什麼話。”郁小樓笑眯眯地,順手将睡前摘下來丢在床頭櫃上的幾個戒指拿給她,“朋友給的,用不着,你拿去玩兒吧。”
幾個大牌專櫃的男戒王媽玩不了,但是可以拿去賣了換錢。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王媽心中一松,趕忙笑着點頭:“謝謝小少爺!”
一轉頭,對秦風恭恭敬敬地:“姑爺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熬一碗醒酒湯。”
秦風沒說話,隻看了眼郁小樓,眼中神色莫名。
郁小樓卻沒看他,隻笑着跟王媽說:“不用麻煩,再拿個碗來就成。”
王媽點頭答應着走了,系統再次開麥:“讓别人看着秦風下跪、一起來羞辱男主,不是更能叫他恨你麼?”
“那是恨我麼?”郁小樓淡淡地,“你信不信,像王媽這樣兒的,等男主翻身,一定第一個死。”
助纣為虐、為虎作伥卻又無權無勢的小人物,可是小說裡最容易被拿來祭旗的那個。
系統語氣幽幽:“宿主還不承認自己是好人……”
“嗤。”郁小樓冷笑,“借刀殺人哪兒有自己動手有意思,這男人挺有趣,我自己都沒玩兒夠,幹嘛叫别人來搶我功勞?而且你怎麼就對我是不是好人這事兒這麼執着,這個問題很重要?”
系統老調重彈:“我們偉大主神一定不會看錯人……”
郁小樓懶得理它。
王媽走了,秦風料想郁小樓又要來折騰他了,心中不由一陣疲倦厭煩。誰知過了好幾分鐘都沒有動靜,秦風抿着唇,冷冷擡了下眼皮。
結果就看見郁小樓歪在床頭望着窗外,好像在發呆。
剛回來那會兒酒意昏沉,他隻是想在床上躺一躺,誰想竟然睡了過去。郁小樓這會兒清醒了些,放空一陣,忽然開口:“外頭園子裡是什麼花?味兒也太濃了。”
秦風神色沉了幾分,沒說話。
郁小樓卻側眸瞥了他一眼:“啞巴了?”
“……淩霄花。”秦風開口,語氣裡藏着嘲諷,“不是你叫人種的?”
忘了是哪一次他又觸怒了這小少爺,阮玉狠狠折騰了他一頓,轉頭就叫人在院子裡種滿了淩霄花,居高臨下地諷刺:“尊嚴?不,你沒有尊嚴,你就是本少爺腳底下的一隻狗,我樂意給你攀着你才能活,以後聞着這個味兒,你就把自己的身份給我記牢了!”
淩霄花花香濃豔,想叫人忽略都不行,他每天看着阮家滿牆上柔弱攀附的藤蔓,恨得心裡淌血。
進度條上墨色翻湧,郁小樓笑起來,說:“喔,還挺好聞。”
秦風沉默不語,垂在身邊的手握成了拳。
郁小樓朝他勾勾手:“你過來。”
秦風沒動。
郁小樓啧了一聲:“每次都要跟我犟這幾秒鐘,有用?”
自然是沒用的。秦風咬咬牙,擡起微僵的腿慢慢走過去,遠遠地立在床尾。
“躲那麼遠,怕我吃了你?”郁小樓拍拍床邊,“過來站這兒。”
秦風就站到了他床邊。
郁小樓仰臉看着他,要說什麼,王媽又在敲門。
“進。”
王媽端着東西進來,賠着笑:“我還切了點水果,小少爺跟姑爺吃麼?”
“吃。”郁小樓點點頭,坐起身,看王媽把醒酒湯折了一半在空碗裡。
郁小樓拿小叉子戳了一牙蘋果吃,問王媽:“我哥呢?”
“大少爺等你回來就去睡了。”王媽說,“小少爺找他?”
“沒事兒,我就問一聲。”郁小樓搖搖頭,說,“王媽也去睡吧,晚上辛苦了。”
王媽笑着哎了一聲,放下東西就出去了。
房門關上,郁小樓拿勺子攪着醒酒湯,淡淡道:“喝吧,看我幹嘛?”
秦風沉默了一會兒,冷冷開口:“你要折磨我,随便你,用不着忽然又對我這麼好。”
“?這就算對你好了?”郁小樓被他這話弄得還真愣了下,忍不住捂着眼睛悶悶笑起來,“秦風,你别招我心疼你。”
天啊誰懂啊,他竟忽然覺得這男人像朵小白花兒一樣楚楚可憐!
秦風微微一怔,下一秒冷漠的臉上忽然泛起羞怒之色,耳廓微不可察地發紅,兩隻手攥起又松開,整個人竟然顯露出一點無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