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大病一場,短短一天過去,整個人都憔悴了一圈兒。
郁小樓推門而入的時候,秦風正掙紮着起身,想要下床。聽見門開,他倏地擡眸,警覺的視線鋒銳冰冷,朝郁小樓臉上直直射過來。
“這是做什麼呢?”郁小樓面色不變地走過去,示意身後的王媽将藥碗放去床頭櫃上,才閑閑看向僵在床邊的男人,“才醒來就折騰,嫌命長?”
秦風張了張口,胳膊屈起支撐着身體,半天才出聲:“……我為什麼,在你的房間?”
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聲音嘶啞,像揉了一把粗沙。
郁小樓漫不經心地看看自己的指甲:“誰知道?總不會是我變态,把某人偷偷從隔壁書房弄過來脫光了塞自己床上。”
秦風:“……”
男人的臉色一刹那變化十分之豐富,細看來,大約是難以置信、羞恥、懊惱、屈辱,又夾雜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晦澀,僵在床上半晌都沒能說出話。
王媽在旁邊低眉順眼地把藥碗從托盤裡端出來放到床頭櫃上,一絲兒聲音都不敢有。
這個小少爺,姑爺高燒昏迷,明明擔心成那個樣子,好容易等人醒了,偏偏又裝模作樣。
真是一對冤家!
郁小樓抱着胳膊随意靠在飄窗邊,朝王媽颔首,示意她可以走了。王媽拿着托盤退出去關上門,郁小樓就沖秦風揚了揚下巴:“喝吧。”
秦風順着他所指看向旁邊的藥碗。煎得黑濃的藥汁盛在白瓷碗中,散發着濃郁的苦冽藥香。
秦風皺了下眉,很輕微:“是……什麼?”
“毒藥,穿腸燒肺,喝了就死。”郁小樓冷笑,“等着我給你灌麼?”
郁小樓嘴裡從來就沒好話,秦風詭異地發現自己竟然都有點習慣了。
他抿了下唇,沒再問,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郁小樓靠在窗邊,搭在胳膊上的食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打,眼睛看着秦風蒼白憔悴的臉,視線在他高深的眉骨和幹裂泛白的薄唇上來來回回。
病中的人一般情況下其實是不大好看的,但是秦風完全沒有這種情況,他本就高聳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窩因為憔悴更顯深刻,側臉線條堅毅瘦削,眉目間的一縷病氣反而更添一分别樣的氣質,讓這個男人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穩持重和脆弱憂郁摻雜的複雜特質。
莫名的勾人。
因為從沒對自己的性向産生過質疑,所以盡管知道他和這個男人存在着婚姻關系,郁小樓也從未對此多幾分上心,從來到這個世界,他也僅僅隻把秦風當做一個任務對象,硬要說的話,秦風在他眼裡其實跟遊戲裡的通關BOSS沒什麼兩樣。
但這種某種程度上的“漠視”戛然而止在昨天晚上的休息室。
在休息室幽暗昏昧的燈光中,秦風切切實實叫他體驗到了什麼叫純雄性的欲望,那贲發怒漲的碩大叫他神魂俱懾,重重摩擦過他最隐秘的皮膚,沒有任何阻礙的碰觸差點兒燙死他,卻也……不是不爽的。
男人欲望的獲得是如此輕易。一個人在世上茕茕孑立這麼多年,算起來,這竟然還是他第一次被另一個人那麼緊、那麼毫無間隙地抱在懷裡,男人的懷抱火熱,飽滿結實的胸膛緊緊貼住他赤.裸的脊背,郁小樓兩隻手腕被男人大手緊緊攥着摁在地毯上,卻在這令人窒息的壓制和禁锢中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刺激。
這就是令世間無數男人女人神魂颠倒的快樂麼?
郁小樓不動聲色地回味着不久前那場混亂颠倒、隻隔靴搔癢就叫他頭皮發麻忍不住戰栗的體驗,尖尖的喉結在雪白皮膚下輕輕一滾。
他不是什麼貞女烈婦,現在發現……他好像也不是很直?
郁小樓從來就是個随心所欲的人,他對自己忠誠而坦誠,短暫的被冒犯的憤怒退去後,承認秦風能給他刺激讓他爽到也幾乎沒有任何的心理障礙。
可現在比較棘手的問題是,秦風恨他。
仇恨值的進度條漆黑沉默,透着濃重的不祥,隻看上一眼就感覺到心裡發沉。他不覺得這麼恨他的秦風在沒有了藥物作用後,還會勉強自己屈辱委身,來滿足他的欲望。
……這就有點難辦了。
郁小樓一隻手無意識摩挲着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
午後那會兒下了雨,此時黃昏的天光陰翳灰暗,像鴿子羽毛的顔色。有風,不大,裹着雨後潮濕的涼意,輕而無聲地吹起窗邊半掩的紗簾,襯得室内沉寂而安靜。
房間裡沒有人說話。空掉的藥碗被放回原位,秦風垂頭沉默了一會兒,實在不能忍受籠罩住自己的那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于是擡起眼皮,冷冷地回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