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高府的路上,莫婤一直在想程大人方才提及的事。
不知不覺間,竟晃到了鄭胖子家的羊奶鋪子前。
鄭胖子見她來了,很是熱情,忙讓陽哥兒帶她去後院挑羊奶。
念及無論是否有法子,她明日也該出攤了,遂同陽哥兒去了。
院中羊奶品種衆多,陽哥兒介紹着,這缸是附近農戶處收的山羊奶,那缸是牧場買的綿羊奶,還有好幾缸都是從契丹遊牧民那買的。
說到此,陽哥兒有些悶悶道:“契丹遊牧民用奶換糧,要價很低,我們便多買了些。”
“那不是很好,為何這般垮臉?”莫婤聽罷,不解地問道。
“哼,害我們虧大了!”陽哥兒憤憤地說,道出了來龍去脈。
大業元年,隋将韋雲起率領隋軍,聯合突厥兵,對契丹發起攻擊。
有契丹遊牧民見開始打仗了,恐無糧過冬,遂将手中羊奶盡數賤賣。
鄭胖子貪心,想着長安城中羊奶價高,又有莫婤等固定老客,便一口氣都買了。
剛交貨那晚,他興奮得做夢都是靠着這些羊奶發家緻富,走上人生巅峰。
誰知,第二日便傳來韋雲起徹底挫敗契丹的消息。
韋雲起英勇奮戰,深入契丹腹地,采迂回戰術,直搗黃龍,成功襲擊契丹營地,斬首數千級,俘虜男女四萬餘口,牛羊數十萬頭①。
本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鄭胖子正崇拜着這位大将軍,就傳來羊奶暴跌的消息。
随着大軍班師回朝,帶回來羊奶無數;再加上契丹經曆戰敗,元氣大傷,契丹遊牧民紛紛用牛羊、羊奶等物換糧。
長安城的羊奶價一跌再跌,現今連酪漿都賣不起價了。
聽到此,莫婤才恍然大悟。
隋朝掌握酪漿技術的自是少數,但近來卻湧現許多效仿賣酸奶撈的,連賣價也一并學了去。
她還在奇怪,酪漿技術普及了?他們沒虧本?
隻是近來事多,無暇深思,加之她一直在鄭胖子家買羊奶,竟不知現今羊奶市價幾何。
思及此,她轉身便欲離去,既然鄭胖子這般心不誠,以後也不必再同他做生意。
見此,一早便躲在門後偷聽的鄭胖子忙出來道歉。
他見莫婤這般小,以為她聽不出此中深意,讓陽哥兒裝慘博同情,好哄她将羊奶都買了去。
沒成想她當即就反應過來,隻能現身安撫道:
“莫小娘子,現今這些羊奶我都再便宜些賣你,也算補上了之前的差價。”
說罷,指着牆角的一排羊奶道。
莫婤聞言,想着虧不能白吃,便走上前去,掀蓋查看,卻發現這些羊奶都有些發酵了。
“都快發酸了,你還想糊弄我?”她扭頭質問鄭胖子。
“您賣的本就是酸奶啊,而且酪漿要價更貴!”鄭胖子苦口婆心道。
“但你不賣我,隻能栽在手上吧?”莫婤笃定地說。
鄭胖子隻賣羊奶,可不會做酪漿,他若想回本隻能坑她這個冤大頭。
見哄騙不了她,鄭胖子隻能捏着鼻子認了。
将這些發酸的羊奶,按現今的市價,再減了三層,賣給她。
同時,還又搭上一桶新鮮羊奶,她方作罷。
隻這樣,這麼多羊奶,也花了她三吊錢,将之前賣酸奶撈賺的錢,都搭了進去。
她一面反思自己此次為何被騙,一面讓陽哥推着木牛流馬送到了小院中。
這些瓦缸,足足占了半個院子。
她看着這般多的酸奶,在腦海中搜索還能用酸奶做什麼,讓她有賺頭。
忽而想到了酥油和奶油。
酥油可以代替黃油做很多小蛋糕,再配上奶油,亦是絕味。
說幹就幹,她在院中熏了火,将這些本就有些發酸的羊奶,繼續發酵。
讓莫母幫忙看火,她又去大廚房借了個大擂缽。
還用新奇美食,誘惑來一把氣力的祝大娘。
将發酵好的部分羊奶放于擂缽中,莫婤和祝大娘輪流攪拌,很是費勁。
莫母見狀亦加入了進來,三人至亥時方得了一大罐奶油。
感謝了祝大娘,承諾做成後定分她些。
送走她後,莫婤又拿了個小擂缽,放了些奶油繼續攪,直至乳脂與乳清完全分離。
用粗紗布過濾乳清,莫婤又從結冰的水缸中,鑿了些冰,同清水一道,洗了兩次乳脂後,就得了一塊酥油。
用桑皮紙包起後,放入院中的空瓦罐内,待明日凍硬,更好保存。
翌日,莫婤先試着做了些奶油松餅,提着去了高夫人院中。
将祝大娘那份偷偷塞給她後,莫婤進了夫人房中。
一進屋,便覺靜得奇怪,穿過多寶格附仙罩,見一丫鬟正跪在地上求饒。
莫婤拉了近處的袖蓮,欲同她八卦。
袖蓮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她更覺莫名,定睛瞧去。
這不是夫人臨産那日,在大廚房推她的大丫鬟嗎!
好家夥,吃瓜竟吃到了自己身上。
“真是她要害夫人?”莫婤有些不信,大戶人家的手段這般淺顯?
“還有人沒押來呢。”袖蓮輕聲說道。
話音剛落,張媽媽便扯着一丫鬟進來了,身後還跟着垂淚不止的劉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