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鬟是劉姨娘的貼身侍女,花容。
花容被按着跪在地上,劉姨娘亦跪在地上啜泣不止,活将自己哭岔了氣也不停。
高夫人也不勸,任她唱獨角戲。
劉姨娘眼淚都快流盡了,高大人才終于現身,後面還跟着打哈欠的張姨娘。
“大人,我真的不知,我冤枉啊。”
劉姨娘見看戲的終于來了,忙撲過去,依在高大人腳邊,嘤嘤地哭。
“你先别鬧,夫人自會給你公道。”
高大人繞開她,坐到了高夫人身旁。
身後的張姨娘白了她一眼,亦走到高夫人下手,自覺坐下,口中還吩咐着:“香雪,還不過來伺候着。”
說罷,那跪着的丫鬟連聲稱是,便要起身。
“我讓你起了嗎?”高夫人淡淡一句,香雪又嘭地跪下去,匍匐着。
“夫人何必這般苛責,不就推了個小丫頭。”張姨娘不以為然地說,還瞥了莫婤一眼。
高夫人未理她,對着秋塘道:“人到齊了,說罷。”
原是當日張姨娘生産,不想出錢請好穩婆,即将臨盆才求了夫人。
時間這般緊,夫人便将預備給自己的穩婆,給了一個出去。
誰知張姨娘遇上難産,情況危急,高夫人隻好又将自己的穩婆都給了出去。
哪成想,順利生産後,張姨娘卻以這幾人技藝不精為由頭,将她們都打發了。
高夫人雖不信,但亦怕她們真沒辦事,讓她難産,遂沒有追究,轉而找新的穩婆。
直至莫氏母女提出穩婆有問題,才又派了秋塘、杏雛調查,卻發現有一穩婆竟在西城最為富貴的延壽坊買了兩進大宅。
過去這般久,也沒能找到更多證據,她們便隻好找人做局恐吓她。
威逼利誘下,她終于說出,是劉姨娘身邊的大丫鬟花容要她這般做的。
“說罷,你為何這般做。”待秋塘講完後,高夫人方出聲怒斥花容。
花容未答,隻是口中一直重複道:“我自己做的,跟劉姨娘沒關系。”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莫婤正感歎着,不着痕迹的瞧了一圈,衆人或皺眉,或凝神。
但聽了這丫鬟的呢喃,竟都點頭,信了她的話。
莫婤一面在心中大呼荒謬,一面同袖蓮耳語:“蓮姐姐,為何你們都信?”
“你忘了之前龐媽媽選人的事了?劉姨娘可使喚不動她們。”袖蓮見莫婤不懂,提醒道。
劉姨娘原是一窮秀才之女,人生得溫婉柔弱,敏感溫吞,高府中總是傳出她被下面丫鬟欺瞞的流言,她壓不住手底下的人,已成為大家共識。
大家都知她院中丫鬟主意最大,高大人亦覺是她是無辜,高夫人心中壓着怒火,使命安慰自己她還有用,遂隻欲将認罪的花容送官。
但會咬人的狗不叫,高夫人已對其暗中防備。
一旁跪着的香雪忍不住了,亦連聲求饒,說那日就是花容挑撥了她,引她去大廚房,也是她指了莫婤給她,說莫婤偷吃。
她隻是為了掙表現、顯氣勢,才推了莫婤。
花容白着臉,坐在地上不吭聲,香雪撲過去攀扯她:“你說話啊,你個害人精,說啊!”
高夫人見狀也懶得再同她們廢話,喊了張媽媽,賜了香雪十闆子,就要将她趕出府。
明知前面是熱爐,還這般歹毒,高夫人是不敢留她了。
說罷,還看向一旁蠢蠢欲動,欲求情的張姨娘道:“你再罰兩月的月錢。”
張姨娘騰得站起來,怒急攻心,暈了過去。
高夫人喚來莫母,一摸,張姨娘竟又懷孕了。
莫婤瞠目結舌,張姨娘才生完孩子不過兩月餘,就又懷孕了?
見醒來後的張姨娘洋洋得意,莫婤看着不爽的同時,又有些五味雜陳,很想指着她腦門罵:
高興什麼,才生又懷,你的苦日子在後頭!
但想到她亦是連思想都受這個時代桎梏的女性,心頭又悶悶的。
同莫母回屋的路上,她還是沒忍住,輕聲問:
“阿娘,你們穩婆界對隔多久才能再生,有統一的說法嗎?”
“至少一年。②”莫母一口答出,轉而又說道,“不過懷上也沒辦法,隻能生。”
莫婤不再言語,望向被四方宅院框起的蒼穹。
她知道古代沒有很好的避孕措施,她亦明白古代女子命運多為生育所縛,身不由己。
這裡男尊女卑、無知橫行,産後之痛,月複月,年複年,似無止歇。
深感窒息的同時,她暗自籌謀——今後要在她的産後用品鋪,潛移默化宣教于衆,以綿薄之力,啟民智。
同時,她還要加緊與醫女們研制避孕法,化為可行之道,以減婦人之苦,少家庭之悲,促社會之進步。
遠大的抱負要有,但現在還是腳踏實地些罷。
又做了些奶油松餅獻給高夫人,讓她品甜食,壓壓驚,順便也是報備了。
随後,她又拉着莫母去季大嬸處買了簍雞子,回屋繼續做松餅糊糊。
尋了一隻寬口大瓷盆,将新鮮的羊奶緩緩傾倒,再篩入精細白面,混勻後,加入少許鹽粒和蔗糖粉。
竈台邊,炭火正旺,小心切下一刀酥油,放入銅鍋中,待酥油融化後,起鍋倒入瓷盆。
再于盆中打入數枚雞子,攪和均勻,便得了一缽松餅糊糊。
待莫婤傍晚下學後,又找趙媽媽借了木牛流馬,将火爐子、鐵盤、松餅糊糊和其他酸奶撈的用物搬入牛肚。
是夜,花燈朵朵,星河滾湧,她們夜市出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