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星上不允許外帶通訊設備。
胖哥回到主星系後才打通塞法修告訴他的密訊号碼。
對面接通後,沒有說話。
胖哥攥着口袋裡塞法修交給他的紙條,上面隻是簡單地寫了幾個不明意義的符号。
想到終于有機會救出自己的弟弟,一向笑呵呵的胖哥多少有些緊張,聲音發抖,“您好,塞法修先生讓我聯系您,有一個東西托我交給您。”
對面的蟲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冷淡,“地點?”
“我現在在朗西星上,地點可以您來決定,我随時配合。”
“不用,朗西星中心城的雲際咖啡廳,一個小時以後我到。”
對面的聲音明明不大,卻帶着很嚴肅的壓迫感。
“好的好的,麻煩了。”
即便沒有開視訊,胖哥還是不自覺地彎腰。
朗西星作為主星系裡最小的宜居星球,雲際咖啡廳在中心城最繁華的地段上,來往的客蟲并不多。
胖哥緊張地連喝了三杯咖啡。
擡起頭才發現咖啡廳不知道什麼時候清場了,遠遠過來一位坐着輪椅的蟲。
這個身影和臉他可太熟悉了。
或者說,蟲族裡所有能接觸到新聞媒體的蟲都很熟悉。
正是十年前剛剛上任的議會長伊萊諾。
伊萊諾颔首,“達科凡先生,您好。”
“您、您好。”胖哥雖然緊張,但是心中知道,自己能夠救出來弟弟的概率更大了。
“塞法修現在在紫荊礦那顆礦星上?”
伊萊諾神色淡淡的,讓蟲看不透他的表情。
胖哥手心微濕,“是的。”
“倒還真有本事,得罪了戴維斯,還能跑出去這麼遠,倒是我小瞧他了。”
伊萊諾輕笑了一下,冷厲的暗紫色眼眸直直看向亞科凡,“我知道你有一個弟弟也是得罪了雄蟲,現在還羁押在雄保會下屬的雌戒所裡。”
說着,拿起一張紙巾遞給達科凡。
“别緊張,達科凡先生。塞法修讓你來找我,這點兒忙我還是會幫的。”
達科凡伸出胖胖的手,顫抖着接過紙巾,覆在額頭上瞬間就被汗水浸濕。
“是、是的,我也攢下了很多錢,都可以給您。”
說着掏出一張光卡。
這張光卡裡是胖哥全部的積蓄,打從弟弟進了雌戒所以後,胖哥沒日沒夜的跑黑線,就是為了攢錢贖回弟弟。
然而他的這些錢,雄保會都沒有看進眼裡。
他連雌戒所的大門都進不去。
伊萊諾沒有接過,隻是慢悠悠地說,“達科凡先生是不是忘了些什麼。”
胖哥趕緊又将塞法修的紙條雙手奉上。
“多謝。”
伊萊諾這才接過來,打開紙條淡淡看了一眼。
接着喚來侍蟲端上一杯咖啡。
“您的光卡還請收好,買一些柔軟保暖的衣物和高濃度的修複劑,明天到雌戒所的大門接您的弟弟回家。”
“那您慢慢喝,議會還有很多事情,那我先告辭了。”
伊萊諾沒有等回複,轉着輪椅就走了。
隻剩下胖哥還怔怔地坐在原位。
直到侍蟲走過來輕聲提醒,“先生,您的咖啡已經涼了,需要我為您熱一下嗎?”
胖哥才醒過神,“不用,結賬。”
“已經結過了,先生慢走。”
胖哥走出咖啡廳時,後背和前胸的衣服布料完全被汗浸透了。
伊萊諾的眼神和語氣都十分有壓迫感,整個談話的節奏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裡。
他的攻擊性和侵略性是非常明顯的。
被那雙暗紫色的眼瞳直視,胖哥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太吓蟲了!
相比之下,胖哥更喜歡和塞法修相處。
同樣是大佬級别的蟲,塞法修則完全不同。
塞法修身上雖然也有上位者的威壓,但是很好地隐藏在那張溫潤儒雅的面具後面。
和塞法修交談,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和他的地位差,反而隐隐有被對方尊重的錯覺。
言談舉止溫文爾雅,慢條斯理,令蟲如沐春風。
胖哥站在冷風中,終于将身上的汗意散掉。
他轉身坐進飛行器裡,開往帝星。
他要去最大的商超買最好的衣服和營養液、修複劑,再去洗一下車,叫一個保潔把房子整體打掃一下,明天好去接弟弟回家。
真好。
胖哥想笑,但是臉側的肌肉有些緊繃,後視鏡裡映出一張胖胖的卻歪曲的臉。
眼角的淚意不需要擦,很快就散在空氣裡。
他迎着火紅的太陽行進,去拼湊那個被毀掉的、支離破碎的家。
-
亞裡希低着頭,不敢看站在旁邊的塞法修。
他醒來時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就意識到不對勁兒了。
不知道為什麼,在地下幹活時他總感覺身體裡充斥着很多能量。
那種感覺非常玄妙,有一種任督二脈打通,像是武俠小說裡被人輸入真氣的充沛感。
越往裡走,這種感覺越明顯,這些能量越充沛和活躍。
亞裡希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大腦興奮起來,肌肉發抖,五感異常清明。
他甚至可以在礦井下一派混雜的氣味中,精準地捕捉到獨屬于塞法修的清清淺淺的岩蘭草香氣。
是的,沒錯。
亞裡希一直以為塞法修身上的香味是來自于平常用的香水或者是沐浴露、洗衣液之類的氣味殘留。
他上一份工作還沒發工資,根本沒有錢買一個可以搜索資料的光腦。
在人類的知識結構裡,并沒有信息素這樣的概念。
當然不知道,非蟲族的生物和亞雌是聞不到信息素的。
蟲族裡屬于半殘的亞雌——沒有精神力,也嗅聞不到信息素,無法生育。
更何況,雌蟲的信息素平時不會洩露出來。
隻會在震懾同類和引誘異性時釋放信息素,才會有所謂的“香氣”,平常是絕對不會洩露分毫味道的。
除了一種情況——
兩隻異性的蟲彼此匹配度超過95%,才會被互相的信息素吸引,不需要主動釋放就能夠嗅聞到。
但是以上這些,亞裡希一概不知。
他依稀記得在礦下作工時,那股能量在體内越積越多,流竄在體内不得章法,後來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隻是在意識消散的前一秒,他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亞裡希垂着頭,隻覺得自己拖累了塞法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