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頁上赫然寫着一行大字——“一切以雄蟲意志為先。”
廳内嘩然一片,大概都在讨論這位閣下的與衆不同,審判長敲槌,“肅靜。”
審判台上,黑發孱弱的雄蟲站在前面,保護的意味明顯,剛才面對塞法修時還委屈可憐,淚眼朦胧,轉過來時已經鋒芒畢露,“審判長,塞法修無罪。”
“傷害我的是大皇子和雄保會。”
加西亞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腳步蹒跚行至審判台旁,半跪在地上,“閣下,老夫無能,讓您流落在外,老夫認罪。”
“可是,塞法修蒙蔽您,令您置于險地,必須要接受處罰。”
他跪姿的角度巧妙,紫色的水晶勳章暴露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亞裡希毫不退讓,“是塞法修救了我,如果沒有塞法修,我早就死在外面,或者死在那場車禍裡。”
亞裡希向前站了一步,微微側身,面向更多人。
“遇見塞法修以前,我一直睡在東環路的橋洞裡,做苦力活掙錢,去垃圾桶找衣服穿,找被扔掉的營養液管,偶然有剩下的一兩滴,才能勉強充饑。如果遇到别的蟲,搶不過還要被打一頓。”
“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想要從天台跳下一死了之的時候,是塞法修救下了我。”
亞裡希的聲音帶上些許顫抖,“我才終于能睡在溫暖的床上,有食物吃,有衣服穿,不用因為晚上下雨而縮在陰冷的橋洞,更不用因為好幾天沒吃飯沒力氣幹活餓到昏厥。”
“沒有塞法修,我早就死了。什麼雄蟲,什麼二次分化,什麼S級,都沒有。”
廳内寂靜一片,旁聽席上偶有哭聲。
亞裡希邁步走向跪在一旁的加西亞,質問道,“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居無定所的時候你在哪裡?”
語調冰冷,“所以,你有什麼權利,去審判塞法修?”
加西亞以頭搶地,涕泗橫流,“老夫有罪。”
但是打動不了亞裡希。
亞裡希擡起頭,黑色的瞳孔直直看向坐在審判席上手執法槌的審判長,“如果律法不公,我願意陪着塞法修去什麼909星球,大不了就是一死。”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塞法修的身邊。”
一句話擲地有聲。
裡面飽含濃重的情感,回蕩在偌大的審判廳中。
星網上的愛情故事都不敢這麼寫,旁聽席上已經有蟲發出震驚的低呼。
瘦弱的小雄蟲臉上還帶着病态的蒼白,卻這樣堅定地擋在自己前面。
一向沉穩鎮定的塞法修有片刻的失神,心中酸澀鼓漲。
面對雄蟲的逼問,審判長冷汗直冒,内網終于來了回執。
——【準】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終于讓審判長長纾一口氣,落下法槌,朗聲道,“本庭采納亞裡希閣下作證發言,依照蟲族最高法,一切以雄蟲的意志為先,同時S級雄蟲享有最高優先權。塞法修救助雄蟲有功。”
“請全體起立,現在開始宣判。”
“依照雄蟲意志,本庭當庭宣告:被告蟲塞法修無罪。撤銷控告,摘除抑制環,無罪釋放。”
“雄保會會長加西亞犯渎職罪,符合蟲族刑律第九章所規定的特殊渎職罪構成要件,按照該特殊規定追究刑事責任。如不服判決,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七日内,向本庭遞交上訴狀。”
“同時,按照未成年雄蟲保護法第四章第一款,加西亞犯間接傷害罪,應賠償雄蟲精神損失費,應按照最高金額進行賠償,共三億星币整。不予辯訴,即刻實施。”
審判長落槌定音,“現在我宣布審理結束,請各位有序離場。”
在座所有蟲都知道,這個判決有包庇加西亞的嫌疑,但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加西亞沒有反抗,被衛兵帶走。
旁聽席上各家媒體蟲都已經寫好了一千字的短篇報道,配上塞法修的照片發布星網。
當然了,沒有蟲敢随意拍攝亞裡希的照片,雄蟲的肖像權是被高度保護的。
隻是用華麗的文字和詞藻堆砌,描述亞裡希的容貌,悲慘的經曆,以及對塞法修矢志不渝的愛意。
伊萊諾深深地看了一眼審判台上又抱在一起的兩蟲,挑挑眉沒有打擾,滑動輪椅走了,在外面啟動飛行器等着兩蟲出來。
塞法修的手铐腳铐和抑制環都被卸下,終于毫無顧忌地抱起亞裡希。
伸手捂住亞裡希冰涼的雙足,“謝謝亞裡希趕過來救我。”
亞裡希眨着一雙杏眼,可愛又無辜,“塞法修,我們回家吧。”
又嘀嘀咕咕地說,“拉達曼想吃紅沙果冰糕,做起來很麻煩的,現在回家做,正好晚上一起吃。”
亞裡希一貫這樣逃避現實。
塞法修隻好順着他說,“你身體還沒好,不宜太操勞。回家以後你來教,我來做。”
懷裡的小雄蟲緊緊抱住自己,好像生怕被放下,細瘦的小臂上繃起薄薄的肌肉。剛才亞裡希說起的那些他不曾知道的往事,像細針一樣戳在塞法修的心間,帶來密密麻麻的刺痛。
帝星上的雄蟲驕奢淫逸,哪有這樣的小雄蟲?
受盡了磨難和苦楚,這樣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明明隻要亞裡希願意,無數雌蟲都可以拿着奢華的寶物跪在他的面前,以祈求他的側目。
沒有蟲敢攔着雄蟲,和抱着雄蟲往外走的塞法修。
隻是門口有大膽的雌蟲瘋狂地喊,“閣下,您還是要多休息一下啊,考慮考慮别的雌蟲吧,塞法修又老等級又低,配不上您啊!”
看亞裡希不理他,繼續不死心地喊,“我認識很多貴族S級的雌蟲,和您年紀相當,您可以挑一挑嘛!”
很快就被旁邊趕來的衛兵一把捂住嘴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