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電話的時候，于墨荊正一臉呆滞得看《易經》，他掃了一眼号碼，過了近十秒這才接起。
“你那兒的人工智能，能不能接管日常事務？”
這口氣可是生硬得很，比起詢問更像是質問，于墨荊翻了翻眼，他可不覺得自己欠國會什麼，“我用的人工AI隻是替我處理網絡日常事務的，如果你非要問能不能，我的答案是不能。但想要設計一個全面代管的人工AI，除了麻煩，倒也沒什麼。主要還是硬件，服務器，包括通信網絡的升級。前兩者拿軍工的玩意兒湊數還行，後者必須得獨立研發。請問我的回答，你滿意嗎？”
那人聽了也沒說滿意不滿意，趕着問下一個，“全息模拟裝置，你能做出嗎？”
于墨荊忍無可忍，讓他實地偵測還是執行任務也就算了，這回還把主意打到他都不懂的範圍上了？他是業界神童沒錯，可神童也沒神到一跨多行。
“拜托，動一下你可憐的除了擔心沒必要的東西，就是在玩内部鬥争的大腦，如果你口中的全息模拟，是類似小說裡的那種，你該找的可不該是我，你該找的是生物學家。”
連基礎都沒有攻克，這就來找他，可真是夠了。
“有消息說顧氏正在研發全息模拟。”那人說得笃定，“顧氏可以，我們也可以。”
哪兒來的消息，于墨荊微眯起了眼，他知道商業間諜很常見，可正常的商業間諜能知道這麼機密的内容嗎？萬事皆有可能，但發生在顧氏身上，他還真不怎麼信。
“這可是一個巨大的科技進步，說不好就會拿獎。你足夠聰明，你想想，你擁有這個世界頂尖的技術，隻要我們提早去做專利，再上線産品……”
沒等那人說完，于墨荊這就挨不住了，“七位數的雇傭金，就想換我學生物？想得美。”
他刻意而為得帶歪，終還是成功了，那人氣得很了，連呼吸都重了不少，似是在下最後通牒，“一句話，能不能，其他事都可以商量。”
要是一句話，能掰個徹底才好，于墨荊不動聲色得維持先前不耐煩的語調。
“不行，七位數買不了我特地學一門深奧的學科，平常我已經很忙了，學完了也沒時間沒功夫去研究怎麼全息模拟。十三年前我的價位是七位數，現在還是七位數，房價都長了十倍還多，我還是老價格，這世上可沒那麼好的事。”
剛忍着聽完，那人便匆匆挂了電話，顯然這一次的通話，形-式-主-義和試探的成分更多。
于墨荊默不作聲得靠着椅背，許久忽的彎了彎唇角，燈光側投，俊秀的面容半掩在了陰影之下，一半溫潤如君子，而另一半卻是暗含着陰翳。
他說得可不隻是敷衍，隻是藏了“些許”，比如除了生物學上的攻克，或許科技結合玄學也能解決。
小說裡不就有心電感應、制造幻覺這種超能嗎？要是目前的科技能和這些玄學結合，或許全息模拟就不再是什麼稀奇的設想了，而是尋常的家用貨色。
可惜他隻直面玄學過一次，還是去博物館的那回，遇上隐形人，這直面了和沒直面也沒什麼大差别。
事後他也試着收集指紋、落地的毛發等等，想找到那人。可那些指紋和毛發的主人不是當時他帶去的人，就是博物館裡的。為此他還花了一段時間調查博物館裡的每一個“員工”，但事實證明這全都是無用功。
這些人可真是神秘，如果特異人士不那麼聰明就好了，于墨荊哀歎着，将手中的《易經》又翻了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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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思輕巧得從山坡走下，那些碎石凹坑并未延緩她的漫步，她悲憫溫和得笑着站到了那蜷縮在地的女人面前，白色的鞋面沒有粘上半點泥濘，和那滿身塵土的人形成了再鮮明不過的對比。
她俯身擒住了女人的下颚，強行讓人與之對視。
“艾琳，你不該走的。”那聲音似是撕裂了混沌，空靈輕飄，遺憾又歡快。
“cut！”樓晟及時叫停，還沒等他興奮得湊上去說什麼，工作人員這就從取景外一窩蜂湧了過去，拿外套的拿外套，遞水的遞水。
确定不需要補鏡，玄思這就一個人抱着熱水杯晃晃悠悠得鑽進了保姆車。
車裡開的空調溫度正合适，和暖又不會讓人困倦，窩到沙發上，玄思歪着頭一把抓過了顧彌生的手，不讓人再寫寫畫畫。
沒想到，顧彌生反順着她指骨捏了一陣，玄思一時反應不過來懵在了原地，待那手離開，玄思便故作氣惱得瞪了過去。
“我的戲快完了，開心吧，不用再陪我這個虛晃一槍在鄉下待着了。”玄思看陳濛推薦的電視劇，别的沒學會，這女配總有的拈酸吃醋腔調倒是學了個精通。
“虛晃一槍？”顧彌生悶着笑，沒想到這不緊要的圈内流言還能被惦記着，也不提她們之間的關系，反倒是說起了别人都不知曉的“内情”，“人工智能protek計劃的第一輪，第二輪融資可都是老闆你贊助的，我不哄着你點，第三輪融資可不就沒着落了？”
天啟集團整體重實業，娛樂産業隻是添頭，流動資金有限，一開始拿到那些設計圖顧彌生還頭疼了一陣，倒不是看不懂或是連研發經費都拿不出，而是建保密性最高等級的流水線，要是别的事缺資金，向銀行貸款也沒什麼。
但謀劃已成，别說貸款了，動作稍大些的調動資金行為，她都得謹慎再謹慎，直到天啟将人工AI項目成立的信息放出。
期間她還琢磨着将顧氏在海外r國銀行開設的保險櫃打開，看看有什麼能填一填這個無底洞，玄思便來救場了，沒細聽她的預算，就接管了這一部分的财務。
迄今為止，她也就知道個大概情況，還全是自己估算的。
所幸new life，這家在國外擁有一定名氣也有技術的公司是顧氏在海外的隐藏産業，這讓她不至于覺得自己無用。new life有研究室，但目前研究的概念産品真的隻能用“概念”來形容，穩定性還是實際使用上都有明顯缺漏。
目前new life已卷了國内各大财閥一大筆資金，可這還不夠，對那些地位超然的财閥來說至多隻是挖了塊肉，想要傷筋動骨，還需仔細圖謀。
想算計她的人，終還是估了她的氣性。
顧彌生心底思緒萬千，面上卻是端着溫和的笑意，還讨好似得在玄思的面頰上輕輕落吻。
“嗯，很上道。”玄思滿意了，回吻的同時，輕聲說着目前世家的動向。
她的愛好很少，把他人千方百計都想知道的大事權當八卦來講，或許也算得上是有口才。
大緻說了幾句，玄思便犯起了困，拍了拍顧彌生的胳膊這就坐着睡了過去。
半掩在長睫下的金褐色的雙瞳晃了晃，蹙着眉，顧彌生輕輕将玄思挪了個位置，讓人躺到她的腿上，這樣的大動靜下，玄思都沒有要醒的意思。
有什麼情緒在心口湧動，顧彌生無法辨明那究竟是氣悶多些，還是自責多些。
隻要看着，每一分每一秒，她的心都沉上幾分。
不大的保姆車内格外甯靜，就連空氣中的浮塵都似是凝固了，隻是這份甯靜并沒有持續太久，當助理滿是興奮得拿着新的日程表開了車門，安睡的玄思便驚醒了。
努力維持着平靜接過了那份其實并不重要的日程表，掃了一眼，玄思嗓子裡發出了一聲模糊氣音，“快殺青了啊，挺好。”
助理本能察覺到了她已經引起了不快，速戰速決開門見山才是個好選擇，“陳姐讓我提醒之前帶給你的幾個劇本，盡快過目，早些敲定安排檔期。”
“再等等吧。”玄思不鹹不淡得回道，對手頭劇本沒有多餘的說辭。
劇本她看是看了，檔期合适的也就那麼一兩部，之後一段時間她已經打算好了開天窗，那接不接戲暫時不重要。
助理想擁有職業道德得規勸幾句，隻是那些話繞了兩圈，又原樣咽回去了，吃分成的經理人陳濛都沒敢親身上陣來催，她這個工資另外結算的還有什麼可折騰的，佛系地撈起門口的垃圾袋就走。
“暫時不打算接戲？”顧彌生敏銳得察覺到了玄思的潛台詞。
“之後可是有現實版好戲上演，我還接戲做什麼？”開玩笑歸開玩笑，懶散得趴到桌上，玄思這就說起了大實話，“差不多我會空個半年出來，最緊要的事做完了，我才好去拍戲。”
顧彌生抿了抿唇，輕攬着玄思拍了拍以示默許。
玄思的行為舉止向來放松，可實際總有一根無形的弦緊繃着，似是唯恐有什麼超出控制，也似是對未來報以戒備。
譴人調查來的資料和她眼前的人格格不同，她早已将那些認作是廢紙，這樣也好，謎團總比已知有趣得多，但與此對應，她也無法從那些“過往”裡解析出玄思的心理模式。
她隻得慢慢來，試着從那瑣碎的細節裡解讀，試着好好相處，試着将這樣行事張狂又謹慎的人圈在自己的領地裡。
暫時不拍戲也好，半年的時間足夠讓她得到迫切想要的。
“我能陪你，你該表現得愉快一點。”玄思口頭抱怨着，伸手扯了扯顧彌生的袖子，“就像你陪着我，我感動得差點沒四肢蜷縮軟倒在地哭上一頓。”
顧彌生哭笑不得的回握住了玄思的手，繞開了話題，“該去吃飯了，我會讓人支會樓導。”
作為投資人，想把明眼人都知道關系不錯，拍攝進度還過快的玄思帶出劇組，差不多也就幾句話的事。
鄰近租借山地的景區小鎮，在傍晚的柔煦夕陽下枕着山河，乍一看并不如何驚豔，可随着小舟蹁跹而過，水鄉特有的氣韻便冉冉蒸騰而起。
但她們并沒有在此停留，而是順着道路來到了更遠的城區，照着點評軟件給出的路線停到了地下停車場，待顧彌生的“秘書”下車打開車門，玄思先下了車，回身将手遞給了顧彌生。
那隻玉白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搭在她掌心上，指尖的指甲修的齊整，每一處的弧度都帶着精雕玉琢的意味，蒼白暗淡的燈光反襯得皮膚通透極了。
玄思倒抽了一口氣，把視線挪開，到現在為止，她都貪戀注視顧彌生，又不想太過分，顯得自己好沒有氣節，就曉得吃顔值。
沒想到她視線剛挪開，她便看到了不遠處正有一人站在立柱旁等着倒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