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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霜撇了撇嘴,将腦袋重新埋回胳膊裡。
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此刻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李向笛正準備回去的步伐頓住,轉身回到她的桌前,将腦袋擱在她的旁邊想要看清楚。
許是孟霜埋得太深,李向笛沒有看仔細,他有些局促地直起身子搓了搓手:“欸,你别哭啊,我……我這還有我沒吃的冰棍。”
孟霜煩不勝煩,将腦袋偏到了時慕的方向,但是時慕很清晰地在她眼裡看到了笑意。
李向笛以為她不想理自己,就把拆了半個包裝的冰棍放在了她的桌角:“先給你。”
李向笛走遠後,孟霜才彎着嘴角擡起腦袋,她先是回頭看了一眼李向笛的方向,而後才像得逞的狐狸般抓起冰棍啃了起來。
平城已經入秋,天氣也逐漸轉涼。但是近幾天氣溫卻一直居高不下,穿堂風而過,一陣燥熱在教室裡蔓延開來。
挂在屋頂的老式電風扇呼哧呼哧地運作着,時慕不自覺地皺緊眉頭,而後戴上耳機。
下課鈴聲一響,孟霜就拉着時慕去衛生間淋了把手臂,最近秋老虎勢頭正猛,燒得她們也是渾身昏軟無力,燥熱難忍。
時慕接了一捧水洗了臉,對着鏡子用餐巾紙細細地攜去臉上的濕意,才準備回教室。
衛生間裡有人在讨論八卦,時慕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将紙巾扔進垃圾桶後轉身就走。
讨論聲變大,順着平緩的風傳進她的耳朵裡,挽着她手臂的孟霜身子僵了僵。
“聽說文科三班的那個轉校生,好像叫時慕是吧,他爸爸好像是烈士。”
“啊?她爸爸去世了?”
“好像是在大地震裡喪命的,我還聽說她爸爸自己被埋在底下也就算了,最後竟然把他們支隊的隊長也拉下去了。”
“所以,兩個一起走了?”
“對啊!那個支隊的隊長好像是咱們之前看到那個帥哥的爸爸,就是理三的蘇遲宴。”
時慕往前走的步子終是定在了原地。
現在她每走一步都像是拖着十萬八千斤重的石頭在負重前行,心裡就像是被戳了個洞,直直往裡面灌着冷風。
孟霜拉緊了她的手安慰她:“時慕,咱們不要管她們,這世界上就屬她們屁話最多。”
她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管好自己都不能夠了,還蹲在廁所裡八卦,真是無語。”
時慕已經聽不進去了。
她在聽到她們這麼侮辱自己父親的時候,心裡直直地冒上一團無名火,她捏緊拳頭正準備沖進去跟她們理論,就看見隔壁男廁走出兩個人,他們禮貌性地敲了敲女廁的門。
門從裡面被打開,三個女生抱着手臂站在門前,看到來人後瞬間噤了聲。
李向笛踹了一腳女廁的門:“欸,我說。你們是專門被生下來管閑事的嗎?”
那幾個女生被問得臉色蒼白。
李向笛冷冷地看着她們:“每天都能聽到你們在廁所裡講這些東西,忍你們好幾天了,适可而止,真當我們好惹嗎?”
蘇遲宴懶散地靠在牆邊,他的手裡握着一支煙,煙沒有被他點燃,而後他将煙夾到耳後,擡眸看向那幾個女生,他的眸子看上去本就淡漠,此刻投出來的視線寡淡至極。
他抿了抿唇,突然垂眸輕笑出了聲。
“在背後議論别人,有意思嗎?”
他的聲線也很冷,就像是冬日裡無法融化的冰,凍得人直打寒顫,霎那間,寒意滲進血液,最後彙入心髒。
其中一個女生膽子很大:“我們說得都是實話,确實是時慕的爸爸把你爸害死了。”
她偏開腦袋兀自笑了:“又沒說錯。”
蘇遲宴懶懶地掀起眼皮死盯着她:“我說,這事和你,還有你們,有什麼關系嗎?”
“沒關系還不允許我們讨論了,嘴長我們身上,我們想讨論自然就讨論了。”
時慕靠在洗手台外側的牆邊聽着他們的對話,如果是她,面對蘇遲宴她可能不敢說話。
她偏頭往裡面望了進去,他看到男孩的手指懶散地捏着那支煙,另隻手抄在兜裡,看上去漫不經心的姿态,背後氣場卻很強大。
那個女生後退了半步:“蘇遲宴,是她爸爸害死了你爸爸,你怎麼還幫她?”
“那也是我倆之間的事,輪不到你多嘴。”
他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很輕易地在時慕心中落下斑駁的痕迹。
他現在知道這件事了。
那他會不會開始讨厭自己了。
時慕不敢多想,也不願多想。
她捏緊的拳頭在那一刻猛然松開,就像是脫力般,她的身子忽地變得沉重。
孟霜還來不及抓住她,就看見時慕頭也不回地沖下了旁邊的樓梯。
“時慕!你等等我!”孟霜站在樓梯口大聲地喊她,而後拔腿跟了上去。
站在衛生間裡僵持的兩撥人都愣住了。
三個女生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她們面面相觑,最後乖乖地垂下頭。
李向笛反應過來後,立馬拔腿跟了上去。
隻有蘇遲宴從始至終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還是懶散地把玩着手裡的煙,隻是悄悄地垂下視線,濃密且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他勾唇自嘲地笑了笑,将煙咬進嘴裡。
時慕,她遲早都是要面對這些的。
蘇遲宴沉默了片刻後,擡起眸子在她們的臉上掃了一圈,最後緩緩地吐出一句話:“以後啊,别讓我再看到你們多嘴了。”
他停頓了片刻之後:“不然我讓你們走着過來,到時候爬着回去。”
三個女生被吓得不輕,紛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