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子有些啞了:“快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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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慕跑到小樹林的座椅旁就停下了,她艱難地撐着膝蓋大口呼吸着。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難受。
心裡被别人用刀一塊塊輕輕地刮着,四肢百骸傳來的細密疼痛感包裹着她。
就像是一艘沒有方向的船,在風暴過後,它直直地紮進深海裡,無人知曉。
她脫力地坐在旁邊的座椅上。
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灑下一片金光,金光穿過層疊的樹葉,在地上落下了彩色的光圈。
一切都還是這麼美,隻是此刻的她沒有了欣賞這些美的興緻。
時慕垂着腦袋放空自己。
李向笛和孟霜的聲音在不遠處重合,他們似乎碰到面,聊了什麼之後又開始分頭找她。
最後誰也沒有找到她,她一個人在樹林裡等了很久,久到耳畔的上課鈴聲響了又響。
“吃糖不?”
視線裡出現了一雙好看的手,他的掌心正中央靜靜地躺着一顆大白兔。
時慕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她意識到有人找到自己後,她猛地擡起頭。
她對上了那人朝自己投來的目光。
他的眼裡皆是始料未及的笑意,好像剛剛那個用氣勢發飙的人不是他一樣。
時慕的手不受控制地擡起,指尖輕輕地掃過他的掌心,帶走了那塊奶糖。
她已經分不清,此刻的蘇遲宴是在讨厭她的,還是想之前一樣把她當朋友的。
“蘇遲宴,你不怪我嗎?”
男孩在她身邊不遠處坐下,他的腿依舊大喇喇地敞着,像是他腿邊的空間還不夠大,他的腳直接延伸到她的眼前。
“怪你什麼?”
“怪我明知道這事,還瞞着你。”
蘇遲宴嘴裡含着薄荷硬糖,他輕咬了一下,清涼感瞬間在唇齒間蔓延開來。
他轉頭看向别處的風景,兀自笑出了聲:“時慕,按時間來算,這事我知道的比你早。”
時慕頓住了,她轉頭看向他。
“那你為什麼還要和我做朋友,你不應該最讨厭我們這一家人了的嗎?”
蘇遲宴的指尖劃過他右手背上的那顆深紅色的痣,安靜了片刻後開口:“還是那句話,這是他們上輩人的事,跟你沒關系。”
“雖然這事我也想了很久。”他忽而回過頭對上她的視線,“時慕,我消失的那幾天就是去想這事了,我本來想讓你離我遠點的。”
“那天晚上去找你,看到你笑得這麼開心,我就想這事确實和你沒關。多你一個朋友不多,但是少你一個朋友,好像有點可惜。”
時慕不知道自己是該開心,還是難過。
此刻她被這兩種情緒夾在中間,心裡是開心的,腦子裡卻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在告訴她清醒點,人家隻把你當朋友,另一個則是在安慰着她,至少他們還能是朋友。
時慕覺得自己就不應該貪心。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有接觸,還有互動。
時慕笑着點頭:“那肯定啊,畢竟這個世界上像我這樣的人真的不多。”
蘇遲宴似是打量了一下她:“确實不多。”
時慕笑着笑着就酸了鼻子,她匆匆地别過頭,将自己逐漸紅了的眼眶擋住了。
恭喜他,無意之中發現了她的好。
隻是她這僅他一人的好不足以将他征服。
“欸,心情好點了沒?”
時慕吸了吸鼻子點頭。
“好點了,就回去上課。”
蘇遲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校服褲的褲腿,而後在原地蹦哒了兩下。
他走在前面,時慕跟在後面。
葉子被他們踩得發出了窸窸窣窣的響聲,氣氛确實難得輕松歡快。
“欸,蘇遲宴,聽說你打乒乓還挺厲害?”
他在前面插着兜走着:“你都聽誰說的?”
時慕摸了摸腦袋:“就她們每天都在聊八卦,我偶然間聽到,就記下來了。”
“哦,沒想到你也挺八卦。”
時慕愣了愣,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勾起了唇角,這還不是因為她們再聊你啊。
時慕又問了一遍:“所以到底厲不厲害?”
蘇遲宴回她:“還行,就是個半吊子。”
“你不知道,我最喜歡乒乓球了!”
走在她前面的男孩背影似頓了頓,過了很久之後他才笑着開口:“那有機會切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