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志國!”
徐穆然察覺到梁志國可能是已經中招,暗道不妙。一行人甚至還沒進入這個宴會廳,如果梁志國在門口就出了事,隻會讓一切都更加混亂。
“他、他怎麼了?”林芝有些擔憂地問道。
羅亦:“怎麼在發呆啊?”
蔣鳴:“不會又被什麼魇着了吧,就像劉洋之前那樣。”
突然被點名的劉洋惡狠狠地白了蔣鳴一眼,蔣鳴就當沒看見。
“還不走嗎?”人群最後的任嚴有些虛弱地問道。自從他在那個無人房間被灼傷腳底後,他就覺得莫名的渾身都開始發軟無力,像是發了燒。但從接待員那兒要了退燒藥也不見好,大概是時間還不夠長,藥效還沒開始發揮作用。
眼見着人群也漸漸開始意識到不對勁,徐穆然咬牙,準備再次嘗試喚醒梁志國,然而還沒等他上手,就看見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突然轉過身,先是驚懼,而後又以一種極其怨毒的眼神惡狠狠地看向他們在場所有人,同時不住地喘着粗氣。
糟了……
徐穆然警惕地躬身,變換防禦姿勢,已經準備好應對梁志國的突然暴動,他身後的衆人也紛紛開始緩緩後退。
然而下一秒,男人似乎突然又莫名清醒了過來。
“你們……你們都還是活人吧?”梁志國掃視了一圈人群,再扭頭看向後方天花闆,又重重地揉了把眼睛後,他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聽見這話,張琳琳被吓得立馬躲在了林芝身後。
“你這話問得,”蔣鳴嘴角抽搐不停,沒好氣地怼,“我覺得我們比你像活人。”
剛才梁志國那目眦欲裂的怨毒神情可把他吓得不行。
梁志國又瞥了一眼人群,終于稍微放下心來,仍是滿臉後怕:“吓死我了,剛剛不知道怎麼回事,看你們總覺得不像活人,還都想圍過來殺了我。”
“明明是你突然就站着發愣。”張震搖頭,“還以為你怎麼了呢。”
“‘宴會廳’那塊牌子有問題。”一直站在原地未曾動彈過的溫泠突然開口道。
梁志國跟着點頭:“是啊是啊,我就是看了‘宴會廳’那幾個字後,才開始覺得哪哪都不對勁的,總覺得……上面寫的不是‘宴會廳’,而是‘停屍房’。”
說到這,梁志國不自覺又哆嗦了一下。
聞言,衆人都下意識看向門上的牌匾,回過神來又紛紛低下頭、避過視線。
“我覺得那字好像沒問題呀?看着是‘宴會廳’的樣子。”閉着眼的蔣鳴回想着剛剛看見的那一幕。
“我也覺得……”
“說來也怪,我本來看你們都像行屍走肉,不知道怎麼突然間又清醒了,然後就發現那三個字也已經恢複了正常。”梁志國撓撓頭,補充道。
徐穆然下意識看向了人群之中一身漆黑的溫泠,與對方的黝黑瞳孔對上後,又緩緩收回視線。
一場虛驚過後,衆人發覺那位接待員小姐居然依舊盡職盡責、面帶微笑地站在宴會廳的門邊,這讓他們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羅亦咽了咽口水:“看來這宴會廳是非去不可了。”
徐穆然重重呼出一口氣:“沒辦法了,進去吧。”
話音未落,接待員就動了,為衆人推開了那扇巨大的門。
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就像是摁下了一個什麼按鈕,原本走廊上的靜默死寂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宴會廳内部傳出的喧嘩人聲與優雅鋼琴聲。
此時的宴會大廳裡燈火正明亮,人頭攢動,熱鬧非凡,賓客們都衣着華麗,觥籌交錯間,面帶微笑地彼此交談。就像是一場再正常不過的宴會。
不正常的反倒是門外精神緊繃、面色蒼白、灰頭土臉的他們。
但在這麼個鬼地方,這種正常,當然也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畢竟就算開了門,他們烏泱泱一大群人就這麼站在門邊,門内的賓客居然都沒有絲毫反應,完全無視了他們。
“怎麼辦啊……”張琳琳快要哭出來了。
蔣鳴咬牙:“還能怎麼辦,我們都是被接待員守着的,進去吧。”
一旁被點名的接待員甚至微笑着點頭緻意了一下,把近在咫尺的劉洋吓了一大跳。
“各位,”趕在一行人行動前,溫泠低聲提醒着,“大廳内情況不明,以防萬一,最好不要碰其中的任何東西,如果可以,也盡量減少和裡面人的交談。”
衆人紛紛點頭,開玩笑,這麼個一看就不正常的地方,他們當然會躲得遠遠的了。
而接待員仍舊隻是微笑。
重新整理好情緒,一行人就這麼在接待員的目光注視下,硬着頭皮走進了宴會大廳。
…………
一踏入大廳,林芝就莫名感到有些微醺意味,就像是在下班後、處理好一切雜事後,她坐在沙發上,惬意地小酌了一口她最喜歡的那款紅酒。
林芝其實還有些潔癖和強迫症,喜歡打理好她所見的一切,在踏入職場後才勉強收斂了這種整理欲。而此時,她眼中所見的景物似乎都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周遭的布局也都安排得恰到好處,一切的一切都顯得溫柔又和諧,讓她覺得很是舒适。
她正站在原地發着呆,渾然不覺她原本一起進門的同伴們,居然都在不知何時四散了開來,融入了人群中。
“林芝!”熟悉的呼喚聲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林芝扭頭看去,是她從小到大的好友之一。
女人跟在場的所有賓客一樣,穿着優雅的禮服,在看見林芝後她頓時眼前一亮,提着裙擺小跑着趕了過來:“沒想到你也來參加晚宴了!”
“慢點走,我又不會跑。”林芝有些哭笑不得。
“我們好久沒見了嘛。”好友終于抵達了林芝身旁,親熱地挽“這次晚宴規格可高了,雖然正事兒跟我們沒什麼關系,但我聽說這次的餐品都是米其林大廚的手藝呢,我還嘗到了一款非常好吃的小蛋糕,我猜你也一定會喜歡!我們走!”
說着,女人就半拖半抱地強行拉走了林芝。
…………
溫泠本來是找了個無人角落,正無所事事地打量全場,她隻需要等待時間結束便好,順便稍微觀察一下入夢者們的動向。特殊的體質讓她并不會輕易受到幻覺類攻擊的幹擾,也就絲毫不會陷入這場“晚宴”當中。
誰知在場的意外還有一個南柯。
辨不清南柯究竟是什麼情況,又或者是在“晚宴”上遭遇了什麼,總之從溫泠的視角來看,青年周圍聚集的賓客——又或者說鬼物越來越多,已經把他圍得水洩不通。
溫泠抿唇,思索了片刻,還是走上前,用力分開人群,把面色蒼白又掙紮不開的南柯強行帶了出來。
周圍的鬼物本來還想跟上,被少女冷淡地睨了一眼,又瞧見她掌心似乎還虛握着什麼,這才不甘不願地紛紛停在原地,隻是以怨毒又畏懼的眼神緊盯着她,再不甘地看向被帶走了的南柯。
把人帶到自己原本所在的無人角落,溫泠打量着面前正在整理衣服皺褶的南柯,又看向紮堆站在不遠處守着,依舊沒離開,但也不敢過來的那群鬼物,若有所思。
一般來說鬼物要殺人也不至于紮堆成這樣,尤其是這種有多名入夢者共同參與的宴會廳環節,而粗略看來南柯身上似乎也并未受傷,就是被圍得水洩不通、不讓離開。
這是什麼情況?
“有受傷嗎?”溫泠問道。
“沒有,”南柯搖頭,随即回想着剛才的場景,“他們似乎是想……把我帶到其他地方去,但人數太多了,根本走不動,就僵持在那了。”
簡而言之,鬼物進化得還是不夠聰明。
聞言,溫泠又瞥了一眼南柯,還是收回了視線。
…………
劉洋今天一整天受驚不小,趕在廣播提示之前就早早地上了床,卻又絲毫沒能睡着。
與他同一房間的胡大強早在昨夜就被殺死,連全屍都沒能留下,現在這間房裡隻剩了他一個人。
在床上輾轉許久,劉洋重新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間。
走廊上,昏黃燈光下,隻有徐穆然正站在窗邊,一邊擦拭鏡片,一邊随意地打量窗外。
“徐先生。”劉洋對沉穩可靠的徐穆然還是相當信任的,他快步走了過去。
“劉洋。”徐穆然點頭緻意,不再說話。
劉洋勉強回了個笑,跟着徐穆然一起看着窗外。
如果被追問,劉洋可能叛逆心起不願搭話,但被徐穆然這麼無視,反倒是激起了他的傾訴欲。
“徐先生,”劉洋頻繁轉動着自己指尖的一枚裝飾性戒指,“你說,我們能成功活着離開這嗎?”
“這個世界……這個夢境,到處都太危險了,說是找出口,這兒哪有能夠稱之為出口的地方呢?電梯根本下不去。”
“還有那個叫溫泠的,仿佛沒感情的機器人一樣,那眼神真的……”
劉洋在徐穆然點頭回應的微笑中被激起了傾訴欲,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話畢,劉洋感到有些口幹舌燥:“抱歉,徐先生聽我說了一晚上廢話吧。”
“沒有,”徐穆然笑着搖頭,“我一向很樂于當一個傾聽者。”
“你的話中也有很多啟發之處,例如‘最危險的地方可能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也覺得不敢去嘗試、去闖的人很難找到出路。隻可惜在這個第十三層,隻有無法使用的電梯,會讓人陷入魇夢的全看向一個方向的人物油畫,和那塊不知道什麼來路的黑暗邊界……噢對不起,我是不是不該和你說這些。”
“沒事……”确實又險些應激的劉洋虛弱回應。
又是一番交談後,兩人道别。
但即使再度躺在床上,劉洋也沒能成功入睡,他情不自禁順着徐穆然的話,回想起今天一整天的經曆。
電梯……人物油畫……看向左邊……黑暗邊界……
邊界……
…………
第二個夜裡,才剛入睡不久的溫泠突然在劇痛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