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紙，灑在古樸的地闆上，悄無聲息地叫醒着躺在雕花床上的少女。

她覺着日光有些刺目，口中抱怨着嘟囔一聲，又将頭埋在了柔軟的棉被裡，眉頭緊皺。

卻聽着外面傳來一陣人聲：

“你知道嗎，那怪病最近又出現了。”

“還是随機化形嗎？好恐怖。”

“可不嘛，聽說昨日街角那火就是……”

“砰——”

窗戶被大力推開，兩個在床腳下嘀嘀咕咕的小妖被吓了一跳，尴尬地擡頭。

面色不佳的少女盯着二人，冷淡地說了句：“我放的，怎麼了？”

聽到這話，兩小妖頭都不回，左腳拌右腳，一溜煙跑沒了影。

街上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邊的小插曲，少女向周圍賠笑兩聲，又将窗戶“砰——”一聲，緊緊關上。

很煩，少女坐回床上，揉了揉因為剛睡醒而亂七八糟的頭發，打了個哈欠。

她就是近日流言蜚語的中心，得了随機化形怪病的小妖——沈明玉。

那日，她同往常一樣，去靈界蒼嶺山山腳下的化形池處理煉丹廢液，卻不知着了什麼魔，直接摔了進去。

那池子說深不深，說淺不淺，沈明玉站着的時候，能恰巧到膝蓋上面。

偏偏那天，她站不起來，伸手也摸不到池子。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變成了一團軟弱無力的水草！

軟趴趴，滑溜溜，随風一吹就到處飄的水草！

她拼命地想要伸手，卻根本擡不起來。

笑死，那麼多條“手”呢，擡哪條？

擡起來也扒不動岸邊，下一秒就滑了下去。

于是她嘗試着站起來，發現也撐不住身子。

笑死，那麼多條“腿”呢，伸哪條？

更何況這水草的“腿”實在是太短，根本夠不到底。

但更恐怖的是，她慢慢發現，自己竟然需要“呼吸”！

她本體雖然是一株靈草，種土裡的那種，也算是有一定的“呼吸”經驗。

可是化為水草泡在水裡以後，她發現自己不會呼吸了！

随着遠處一陣陣吹來的風，她被在池子中“拍來拍去”，撞在牆壁上眼冒金星，沒有辦法控制肢體的無力感，以及呼吸不了的窒息感徹底捏住她的心髒。

她感覺渾身所有地方都在劇痛，下意識的催動妖丹，卻沒有絲毫反應，很快，黑暗如同潮水般湧來，漸漸的，視野邊緣開始模糊，整個世界都在遠離。

我要死了嗎？我還不想死……

這是她付出了所有的掙紮，昏迷前所留有的最後一個念頭。

當她再次醒來時，已經出現在了醫館中，周圍站滿了人，看她的眼神如同觀察奇怪物種。

沈明玉：我這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

見到沈明玉醒了，周圍人四散而去，徒留個白胡子老頭和她大眼瞪小眼。

片刻後，老頭撫了撫胡須，說道：“皮外傷四處，二百靈石；内傷五處，五百靈石；妖丹溫養一千二百靈石；身上的衣服是我徒弟給你換的，五十靈石。總計一千九百五十靈石，給你抹個零，兩千靈石吧。”

沈明玉：？

什麼時候抹零是往上抹的了？

而且她又不是不知道療傷的價格！

說來慚愧，雖然她真的差點被小水坑殺了，但她也是出了名的治愈系妖修。

從她開了靈智起，便擅使淨化術，這術法也沒人教她，好似就是天生的。

雖說功效不到生死人、肉白骨那麼神奇，但一些皮外傷、骨折、失血過多等情況，她完完全全能夠勝任，也能接接委托，賺點小錢。

就比如上次，她廢了七八天時間，妖丹靈力空了又空，才救活的一個樹妖，也才收了三百靈石！

連帶着包了三次妖丹溫養，還送了一身衣服。最後站在門口揮手示意：親親有空常來哦。

……

這什麼醫館張口就兩千？？？

沈明玉顧不得搭話，從病床上爬起來就向門外跑去。

黑店！妥妥的黑店！

這不跑等着被宰成片片嗎？

卻是沒想着腳剛踩上地面，妖丹中不知何時出現的黑氣就開始瘋狂翻湧，密密麻麻地順着她有些損傷的經脈，裹挾着周身的所有靈力，強行讓她再次變成了一團随風飄搖的水草。

她就這麼“啪嗒——”，掉在了地上。

沈明玉：？？？

*

别緻的雅間中，一張紫檀桌上擺放着個小巧的琉璃香爐，帶着安神功效的白煙袅袅升起。

沈明玉雙手捧着個青瓷小杯，小口啜飲着熱氣騰騰的香茶，在紫檀桌對面，白胡子老頭“慈眉善目”地看着她。

桌上擺着張紙，密密麻麻寫的全是欠款。

數目：三千七百靈石，落款還是空白。

沈明玉心中湧出一股淡淡的想死感，不是因為這完全還不起的天價醫療費，更多是因為她身上這個随機化形的問題。

她不是靈界的第一例，但是是目前唯一還活着的一例，之前所有和她症狀一樣的妖，全部都在半個時辰内妖丹爆裂，靈魂破碎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