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卻活到了現在,甚至還變回來了。
死者的遺言中無一例外都提到了,自從一股莫名的黑氣出現在妖丹中後,他們便會開始随機化形。
狸貓、河蚌、蝴蝶、水缸、桌子、畫框……
沒有規律,沒有盡頭。
更恐怖的是,随着每一次化形,其靈魂也會改變。
所以他們全部都慘死在醫館中,沒有任何生靈能撐得住如此高強度的靈力消耗,以及靈魂被來回撕扯,重新拼接的過程。
但是沈明玉活下來了,甚至還變回了人形。
白胡子老頭說她是以水草的形态被“丢”到醫館門口的,掃地的學徒本認為是什麼髒東西,誰知道觸碰後變成個少女,直接把孩子吓得哇哇哭。
——當然,精神損失費也要計算在沈明玉要付的費用中,打欠條的那種。
随後,他作為此間醫館中修為最高的醫師,親自探查了沈明玉的靈魂,最後判斷出:
沈明玉,靈魂破碎,妖丹開裂,命不久矣。
等她醒了就把她的靈石榨幹,通知親朋好友來收屍吧。
沈明玉一手捏起面前的“欠條”,嘴角有些微微抽動,有些咬牙切齒:“我,還沒死呢。”
“是,确實,”老頭滿臉悲傷,“但是你快了,快了。”
沈明玉一拍桌子,很是無奈:“他們都是一直在變,然後死的!我到現在還是人形!”
老頭更悲傷了:“是的,确實,但沒人能活下來。”
沈明玉:……
你這醫館遲早倒閉。
然而這想法還沒從腦子中多轉兩圈,手中的青瓷小杯便“啪嗒——”一聲。
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沈明玉突然覺着自己妖丹又有些暴動,黑氣從妖丹中瞬間冒出,順着經脈一路而上。
她擡起胳膊,發現自小臂以下,已經是泛着墨綠色,覆着粘液的水草枝條了!無力,柔軟,随風飄動。
眼睜睜看着自己變成了另一種形态,讓她又驚又怕,坐在她對面的白胡子老頭眼神中多了分悲痛,含淚在欠條上寫下:杯子一隻,六百靈石。
不行,絕對不能指望這黑心醫師,沈明玉努力深呼吸,強行按下心中的焦急與恐慌。
總得自救,得靠自己,她不想死。
下意識的,她施展出自己最為拿手的淨化術。
就看着一股翠綠色的光芒綻放開來,沈明玉妖丹中的黑氣在觸碰到淨化術時突然變得畏畏縮縮,不再暴虐,而她小臂的胳膊,也緩緩顯性,墨綠褪去,重現她光嫩白皙的皮膚。
白胡子老頭嘴長大到能塞下一個雞蛋,連忙在紙上精神損失費後面寫了個:再加五百靈石。
“成了!我的天!竟然是淨化術!”沈明玉喜極而泣,“淨化術能救!能治這個化形!”
老頭卻想都不想,搖頭立刻否定:“不可能,我們醫館中也有通碧草擅使淨化術,根本沒任何作用。”
雅間中的争吵吸引到了屋外看戲的學徒與醫師,就聽“砰——”一聲。
屋内瞬間占滿了人,眼神中如同看戲,全部盯着沈明玉看。
她被盯得十分不自在。
很快,有一位和她有着同等氣息的女修走了上去,捏了捏她剛剛化形回人形的胳膊,驚訝道:“真的是淨化術!我能感受到她胳膊上淨化術的殘留痕迹。”
老頭皺着眉起身,走過去,盯着她仔細看了看,撫了撫胡須:“确實……确實,靈魂的裂隙大了點,所以你還是要死啊,把錢結一下。”
沈明玉很想一把把老頭的胡子拽下來打成結。
恰在此時,門外響起了禮貌的敲門聲,随後男子的聲音在堂内響起,似冷冽的山泉流過。
“來人。”
衆人回頭望去。
一男子正站在醫館的大堂内,淡然地望着屋内衆人。
他右手背後,左手懸于腰前,玄色的袍服繡着暗金色的花紋,有種不顯山漏水的清冷孤傲。
向上看去,他的眉眼十分深沉,五官利落且清晰,其自身所帶的威壓給在場所有人一股想要臣服的沖動,顯得與醫館十分格格不入。
見無人說話,他掃視了一圈,目光不似求醫之人。
男子輕輕說了句:“街角那戶兔妖,好似快不行了,托我來尋醫。”
至此,所有人的目光又轉頭看向了白胡子老頭,有人目含期待,有人滿臉厭煩,但都在等待他說出來個所以然。
老頭則眉頭緊鎖,喃喃自語:“街角……街角……她沒錢啊,不能去不能去。”
說完就讓學徒送走了男子,男子沒什麼表情,也沒多說什麼,轉身就走。
此情此景直接讓沈明玉十分震驚,極其生氣,轉身就質問老頭:“沒錢你就不去看病了?”
老頭似是沒想到這欠了他錢的丫頭如此真性情,冷笑一聲:“你先還錢再說吧,别以為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就是你專門搶我們生意的吧?沈明玉。”
沈明玉見此,更不想在這兒呆了,丢下一句:“我看着還。”便奪門而出。
正想叫住那名男子詢問情況,卻沒有發現身影,隻剩下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冬日雪松的氣息。
沈明玉直覺耽誤不得,連忙跑向街角兔妖家中,剛進門就看一地鮮血,手忙腳亂後,沈明玉終于将一切都收拾妥當。
隻是在治療過程中,她變成水草兩回,因靈魂變換太快昏迷一回,妖丹開裂痕迹多一條。
第二日清晨,便是同今早,也就是得了怪病後的第三天一樣。
她正做着美夢呢,便被牆角嚼舌根的話吵醒,連帶着還有滿街宣揚她欠錢的言論。
而她剛闖出門,跑了幾步想要揪住那惹人厭的罪魁禍首時,她突然發現自己走不動路了,周圍人看她的表情十分驚恐。
沈明玉發現,她變成了一根燒火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