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淵沒有立刻回答沈明玉的問題，反而是将視線移到了旁邊那滿是血污，已經破爛不堪的衣袍上。

他随手招了招，讓衣服懸在空中，用神力将破損修好，除去血污。

然後光裸着從床榻上起身，當着沈明玉的面，慢條斯理地将衣服穿好。

全程沒有給沈明玉一個多餘的眼神。

……

沈明玉：……

幾個意思啊？還能這麼不理人的？而且他穿衣服真的不避一下我嗎？

她好不容易才裝得生氣一點，再這樣她可就裝不下去了啊？

緊接着，她便被司淵的陰影所遮蔽，神明坐在了沈明玉的身邊，恰巧遮蔽了窗戶射進來的日光。

“這麼想知道嗎？”司淵望着她，眼神忽明忽暗，看不透情緒。

他想起了剛剛沈明玉的表現，似乎……需要稍微改變一下策略？

單純的隐瞞達不到他想要的結果，那若是坦白呢？

屋内靜悄悄的，隻有屋外偶爾一兩聲的吆喝和遠處清脆的鳥鳴彰顯着時間的流動。

沈明玉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心底默念：氣勢不能輸，氣勢不能輸……

“啪——”

她再次拍了桌子，以此壯膽，同時硬逼着自己擡頭，直視司淵那清冷的雙眸：

“老實交代！”

司淵心平氣和地對上沈明玉色厲内荏的目光，突然笑了一下：

“好，那我就跟你說說。”

“我來凡間，也不是為了什麼任務，單純就是逃跑。”

沈明玉：……？

司淵瞥見沈明玉眼中的困惑，略微加重了點語氣：“神，也有人性，少不了勾心鬥角。”

沈明玉十分意外：“啊？所以你是被……排擠走的？”

“算是吧，”司淵面色平靜，根本看不出他說得到底是實話還是假話，“我撞見了一些不能知道的事。”

沈明玉立刻追問：“是不是和那個，神明天華有關？”

“因為你當時在桑淮的那個洞府裡，表現得還挺明顯的。”

“是，”司淵也不打算遮掩，語氣很是平靜，“這就要提到你問的第二個問題了，神器。”

說完，他冷笑一聲，用神力在桌上凝聚出四個幻影。

“世間六屆，神魔掌權，仙鬼傳神魔指令，妖與人和平生存，但隻要開了靈智，自有其争鬥。天界為制衡鬥争，沒收了部分神本有的權能，做成四件神器，分散在妖界和人界。”

“而其中能夠控制所有靈物的情緒神器——追憶硯，向來是部分心懷不軌的賊人争先搶後模仿的對象。”

說到這兒，司淵停了停，看向隻剩好奇的沈明玉，稍微收拾了一下心底翻滾的情緒，繼續說道：

“我在神界，處死過無數模仿追憶硯，制作邪器，收集凡間負面情緒以供修煉的神與仙。”

“他們大多死無完屍，被我親手丢到了寒淵之下，永世不得翻身。所以天道為我賜名——司淵。”

沈明玉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啊？神？還需要收集凡間負面情緒去修煉？”

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連在一起她隻覺着司淵在說天書。

看到少女這般表現，司淵一挑眉，單獨将追憶硯的幻影留了下來。

“你也見識到那升仙水的效果了，可以使妖修為翻倍，更遑論神了。”

沈明玉盯着那幻影瞅了半天，好似還真得跟司淵那天一劍劈開，又被桑淮拿着貼在她旁邊的器物有點像。

“這……”

“神自然也有私欲。”司淵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有什麼想法，隻是反手将幻影消除，“那虎妖不知受天華什麼蠱惑，做出這種事。真是愚蠢，自己靈魂受了多大影響他都不知道。”

沈明玉腦海中靈光一現，恍然大悟：“用它修煉的話，好像會讓情緒暴躁，之前那個竹屋的女鬼，雷鳥，還有桑淮，是不是靈魂都有損傷了？”

“是，”司淵點頭承認，“我被天華重創，拔了神骨，不得不下界潛藏。而且他屠我部下……”

他話沒有說完，但沈明玉從他臉上看到了一抹帶着血色的笑，充斥着她難以想象的暴虐。

她從未想過如此清冷的人會有這樣的笑。

片刻後，司淵一字一句道，聲音極輕：”這仇，必定血債血償。”

此話一出，空氣像是凝結了，靜到隻有彼此的呼吸聲。

沈明玉立刻坐直了身子：“那我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嗎？”

别搞笑了！她一根小草妖，讓她幹這事？

而且這司淵一看就不是好人啊？

先前用善意接近她，半脅迫半哄騙的讓她跟着下了凡，随後就是鬼門關走了一遭。

再下次呢？看他這個笑，很明顯接下來的路全是腥風血雨啊？！

她連忙站起來，轉身向門外跑去。

太荒唐了，先前在靈界的時候沒想這麼多，也不敢問這麼多，誰知道竟然是要陪着一個被廢了的神複仇？

她覺得自己若是好好修煉淨化術，延緩靈魂破裂的速度，說不定還能多活個幾十年。

卻沒想着剛跑幾步，司淵就捏着她的脖子，将她強行拽了回來：

“神是無法來到人間的。”

他按着少女，讓她繼續坐在他身邊，有些玩味地看着她：“而且不是你說你要全部知道的嗎？聽完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