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淮看着神使,裂開嘴,漏出光滑潔白,但異常鋒利的虎牙,皮笑肉不笑。
“沒錯,是我,十裡八鄉最出名的孝子。”
神使那空白的臉盯着桑淮看了半天,從鼻腔中不屑地哼了聲,随後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趾高氣揚道:“可以,那吃完飯便随我走吧。”
桑淮将神使放在桌上的風筝拿起來,重新挂回到牆上,又慢條斯理地從櫥櫃中拿出茶碗,倒了一碗。
“啪嗒——”
他将碗重重地按在了神使面前的桌上,臉上帶着微笑:“神使大人,您請喝茶。”
一切都和和現實中曾經發生的事情一樣,區别在于現在的桑淮全然沒了當初的恭敬和順從。
突破幻境隻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幻境的主人自己看開,第二是是避免結局。
桑淮記得非常清楚,就是這一天,養母的病情極度惡化,眼看着就要身死魂滅,他跪在地上求神使救救她。
他哭着說:
“你們不是神嗎?不是要找神使嗎?隻要你們救了我母親,我什麼都願意。”
那日神使蹲下身,用帶着嘲笑的眼神看着他,捏着他的下巴。
“既然如此,那你可就要想清楚了。”
“人死,靈魂亦消。所以我會抽出她的靈魂,你去找個同年齡階段瀕死的女人,把她變為鬼族,之後以鬼飼鬼。”
“直到你殺夠獻祭神明的修士,上貢足夠多的祭品,通過試煉成為神使,你的養母才能徹底複活。”
他看向桑淮的眼神如同看狗,可那日在桑淮眼中卻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今日不是。
桑淮内心有種淡淡的戲谑,他心裡清楚,神使是真的,母親能複活也是真的,可他被人利用也是真的。
但是無所謂,她隻要母親能夠複活。
隻要在幻境中避免了母親的死亡,逃脫幻境後召集整個松山所有的妖殺了那兩個人,一切就還都來得及。
不,女的留下,她的妖丹還有用。
所以他為神使奉茶,去後院端菜,将母親扶到桌子邊,聽母親在這人模狗樣的神使前誇贊他的好。
然後,再次親眼看見她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痛到說不出話。
桌子開始忽明忽閃,神使的身影也不停地變幻,整個竹屋都有些虛幻,幻境開始更疊了。
來了,就是這裡,凡人永遠逃不掉的對于死亡的畏懼。
神使用那沒有五官的空白面孔對着他:“想救你的母親嗎?如果想的話,我要抽出她的靈魂……”
聲音很輕,如同魔鬼低語。
可他不會再像那樣崩潰痛哭,跪在地上求他了。
他聽見自己沒有任何感情地拒絕:“不勞神使您費心,我自己救,你出去等着,結束後我自會跟你走。”
神使“凝視”着他,倏地輕笑一聲。
“好。”
墜滿了珍珠的袖袍輕輕劃過門扉,神使輕輕合上了門。
桑淮看着地上因痛苦而抽搐的婦人,手中蘊含靈力。
他想,隻要避免了母親在此處死亡的結局,那這幻境便能不攻自破,至于那兩個人……能否從幻境中出來管他什麼事?
殊不知當他手中的靈力接觸到母親的一瞬間,空間重置了。
桑淮:?
他再次推開門,看見正欣賞着風筝的神使。
神使說:“我是神明天華的神使,下凡前來收取信徒,聽說你是這百八十裡最有名的孝子,所以前來看看你的資質。”
……
他看着地上痛苦的母親,沒有用靈力,而是從懷中掏出之前準備好的“神器”,輔佐施法,希望可以讓母親的心髒重新跳動。
幻境重啟。
第三次
他面無表情地推開門,沒等神使發話。
“我是桑淮,就是你找的孝子。”
随後他将那碗茶“砰——”一聲直接放到了神使面前,轉頭走向後院,他要直接查看母親的身體情況。
……
幻境再次重啟。
第四次:……
第五次……
桑淮要瘋了,到底是哪裡有問題?他不是醫修,看不懂母親的身體情況,根本沒有辦法避免母親的死亡!難道真要他親手把母親的靈魂抽出來才行嗎?
第六次,他正要推開門。
司淵和沈明玉趕到了。
他收回向前探去的手,轉身,看着身後抱在一起的人。
“呵,”桑淮冷笑一聲,“怎麼?想來殺我?”
司淵向來懶得解釋,正要沖上前去一劍了結他,就覺着自己的袖子被什麼拽住了,回頭一看,沈明玉。
他想起來之前少女所說的她想要改變桑淮,眉頭一皺。
就聽着少女對着竹屋門口喊道:“你是為了救自己的母親,對吧!”
桑淮冷笑,“你知道什麼?别裝作知道一切的樣子。”
說完,他抽出腰間折扇,随手劃出道風刃直擊沈明玉,卻被司淵輕松化解。
扭頭再一看,桑淮已然飛入了後院。
不出三秒,幻境重啟。
第七次。
桑淮的表情已經很是瘋癫了,他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永遠避免不了母親的死亡,可這“神器”不僅僅有着千年夢魇的妖丹加持,還有日日夜夜用侵蝕供養的結果 ,不突破幻境的話,别說救下母親,他自己都有可能被耗死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