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見着周圍沒人,沈明玉用氣音喊着,充滿了小心翼翼,“為什麼來這兒?不去找白霜他們嗎?”
司淵用神力托起“沈明玉”,緊緊盯着面前的香爐,倏爾輕笑一聲但眉頭不展,沒有回答。
沈明玉:……
這麼盯着她幹嘛,說說話啊?
但很明顯司淵不知沈明玉的腹诽,就這麼托着她,像是在等她自覺開口。
良久,少女被如此眼神盯得渾身發毛,實在是堅持不住,從喉嚨中擠出三個字:“我錯了。”
司淵這才舒展眉頭,垂下眼睫,“為什麼會化形?”
沈明玉老老實實地回答:“因為沒注意。”
司淵的眉角輕微地蹙了一下。
“來永平城不超三日,白鵝,盒子,香爐。沈明玉,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靈魂很耐造?”
“不是。”
“還是說懲罰太輕,以至于你根本想不起來要時刻保持淨化術?”
香爐“嗡”了一聲,以示抗議。
司淵輕輕問道:“自己變回來?還是我幫你?”
沈明玉老老實實回答:“你幫我吧,快一點。”
良久,溫熱的掌心貼在那厚厚的壁上,神力緩緩注入。
……
璀璨的光芒後,少女與他十指相握,正怯生生地偷瞄他。
“擡頭。”司淵聲音清冷,“我不喜歡看你拿自己開玩笑。”
“嗚……我沒拿自己開玩笑。”沈明玉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個字完全如蚊子叮咛,聽不見聲。
“那你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化形會如此頻繁?”司淵突然伸出手,捏緊了沈明玉的下巴,眼底帶着薄薄的怒意,強行擡起她低垂下去的頭,逼迫沈明玉承受他的怒火,直視他質問的目光。
他好像真的是第一次因為這種事動怒。
“我……”少女自知理虧,但也迎上了他的目光:“我真的沒注意,可能是因為這裡的氣息不對勁……你知道的,離開松山後我就很少化形了!真的!”
司淵審視着沈明玉,眼底交織着晦暗不明的情緒,倏爾松開了手,在少女白皙的皮膚上留下紅痕,十分紮眼。
“不長記性。”他的聲音掩藏着無法察覺的洶湧,語氣很輕,卻帶着絕對的壓迫,“你就這麼想被我罰?”
下意識的,常年養成的習慣讓他說這話時帶了點威壓,緊緊裹住面前的少女。沈明玉頓時覺着膝蓋有點軟,心髒漏跳一拍,緊張了起來。
“沒有。”少女本能地想要逃避司淵的眼神,縮了縮脖子,“等這件事結束後随你怎麼罰……”
“這是罰的事?嗯?”
沈明玉頓時一噎,也算意識到剛剛話中的漏洞,心底湧出股奇怪的害怕。
恰在此時,雪松的氣息籠罩住了她,司淵向前走了半步,将她摟在了懷中。
“你在怕我?”
沈明玉愣在原地,渾身僵硬,又緩緩放松,無意識地回應着這個擁抱,小聲反駁:“沒有。”
“沒有?你是不是覺得,你可以騙過我?”
“我……”
“說實話。”
沈明玉在心底組織着措辭,呼出一口氣,白霧漸尖消散在了風力。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她輕聲說,“明明是我自己的事,卻還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而且我真的是下意識的……”
少女頓了頓,遂即繼續說道:“逃避。”
聲音中充滿着挫敗。
“不是故意的。”
長風從遠處刮來,帶着冬日太陽施舍的暖意卷起二人的衣袍。沈明玉突然感覺有些恍惚,似乎除了師父和師姐,在她短短活着的七百多年歲月中,司淵是第三個将她的事完全放在心上的人。
哪怕他是如此清冷的神明,永遠以任務的結果為行動導向。
她的随機化形是他永遠無法掌控的局面。
在這個瞬間,沈明玉突然理解了之前師父常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
“恨鐵不成鋼。”
片刻後,她聽見了自己有些幹澀的聲音:
“對不起。”
司淵松開這個懷抱,眼神中的波瀾一閃而過,他搖搖頭:
“沒必要給我道歉。”
沈明玉吸了一下鼻子,向前走去,反手抱住司淵。
聲音從他的懷中悶悶傳出:“我是在給自己道歉,我不應該不注意,畢竟這關乎我自己的靈魂。可……也不是真的找理由吧……我還保持着進入永平城之前的習慣,化形這麼頻繁,我真的感覺和這裡有很大的關系。”
司淵揉了揉沈明玉的腦袋。
“不說這些,但今天你的化形,确實很湊巧,也算幫了忙。”
“小香爐,”他輕笑一聲,“本就心裡有鬼,看什麼都覺得我在暗示。”
沈明玉松開抱着男人的手,擡起頭,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高處的正房。
四尊仙家雕塑,面前香火不斷,白煙袅袅。
“讓我猜猜,”沈明玉抿了抿嘴,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楊家全是凡人,又能産出珍珠。若是不想受人桎梏,那就勢必要抱大腿。”
“而……如果隻抱一家,無異于站隊,所以他就必須同時依靠四家,這樣才能相互威脅。”
“而且先前的種種顯示,這四家的平衡被楊家維持的非常巧妙,甚至于我們今日打着天水宗的旗号來,門童不過是凡人都敢反問今天不是慈元閣當值嗎?”
沈明玉擡起頭,看向司淵,收獲了他目光中的鼓勵。
“所以,在天水宗當值之日,讓不同于四大宗門的人進到楊家插手本該由他們負責的事,而且還是不拜仙祖的未知修士,不僅是在狠狠打天水宗的臉,還是徹底撕破四方互相制約的平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