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面面相觑，沒有吭聲，卻也沒人再向前一步，隻有旁邊篝火偶爾發出的“噼啪——”火星炸裂的聲音，彰顯着時間還在流動。

沈明玉的呼吸立刻變得微弱而急促，司淵将她向前推出的一瞬間，她能感到周圍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這其中有疑惑，有不解，有審視，打量以及明顯的帶有攻擊性的輕蔑。

“嗯……”少女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瘋狂跳動，卻又不得不回應着在場的所有人。

“我是……沈明玉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不是那麼的緊張，“我是沈明玉，就左大人說你們有人碎成了海棠……”

周圍的目光瞬間變成了根根銀針，刺向了她，鋒利到讓她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是很明顯，她已經成為了“衆矢之的”，而這一切也都拜司淵所賜。

男人站在沈明玉身後，目光悠長，卻又帶着些懷念。

是這樣了，每次都是這樣，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無法想通的地方。

沈明玉總會在被“壓迫”到一定地步後，迸發出一股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生命力。就比如現在，在沒有任何征兆，提醒的前提下，他将沈明玉推了出去。

随後他就再次驗證了自己長期以來的猶豫和想法，他能夠感受到少女的心跳在快要達到巅峰後，立刻跌入了低谷。

區區幾秒鐘，他無法得知沈明玉到底想了什麼，又是如何開解自己的，可是她不再緊張了。

“我是欽天監客卿沈明玉，邪器一事我想各位也應知曉其嚴重度。而沈大人還身負重任無法前來，我特意來查看。”

為首的長官聽着少女的話，眉頭越皺越緊，到最後甚至蹙成了個小山，可身上的氣勢卻從懷疑到後面的……

有那麼一瞬間，沈明玉懷疑自己感覺錯了，怎麼會是“崩潰”呢？

好似前面的一切都是虛張聲勢，現在的他才是最真實的狀态。

伴随着盔甲相擊的聲音，長官率先收起了他的劍，其餘士兵相繼照做。

半晌後，他聲音沙啞地問道：“有何憑證？”

聽到這話，少女連忙指向長官身後的士兵，他的手指已經徹底變成了木頭，一隻眼變為了海棠花的粉色，正徐徐向着周圍擴散。

那小士兵搖搖晃晃，由于靈魂被撕扯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正在被所有人圍觀，下一秒就聽“當啷——”一聲。

劍刃從他掌中脫落掉在了地上，化形加劇，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歎息，巨大的海棠花就從眼框中綻放，褐色的枝條突破軀體的限制，向着土地内深深紮根而去，另一種生命的形态開始覆蓋他的皮膚，如同被抛入池塘的布條，被逐漸侵染。

“十七！！！”周圍的士兵大喊着他的名字，卻又不敢上前靠近，生怕他們也變為了海棠。

沈明玉三步并作兩步趕到，大喊一聲：“全部都讓開！現在還有救！！！”

淡綠色的光芒自少女指尖迸發，裹住了十七的身軀，就看着脖頸處那所剩無幾的最後一絲肉色如同錨點一般，狠狠地将屬于人的生機釘死在他的身體中。

“呃……啊……”十七的喉嚨中發出了痛苦的哀嚎，司淵緊跟其後，淡金色的神魂侵入，同時聲音中帶着無法抗拒的壓制，命令道：

“放下戒備，不要抵抗。”

凡人的靈魂不似修士，十七的理智已然被自己“快要死了”這一念頭沖擊到潰散，此時更是無意識地遵從了他現在唯一能聽明白的聲音。

黑暗侵襲，年輕的士兵陷入了沉睡。

而在衆人眼中，璀璨的綠光伴随着金光，交相輝映将十七包裹在空中，身上那不屬于凡人的特征正一點一點消退。

沈明玉的目光堅韌，口中喃喃道：

“撐住啊，一定是能活下來的……”

殊不知恰在此時，司淵突然半步跨到了她的面前，一堵無形的結界張開，将周圍所有的人包裹了進去。

下一秒，冷風呼嘯而過，空中傳出了仿佛萬鬼齊哭的風聲，喧嚣之後，卻是無邊的寂靜。

沈明玉突然感覺有一股視線鎖定在了自己的身上，僅僅是一瞬，讓她瞬間想到了在千秋洞中，被河月的神性部分注釋時的感覺。

隻不過河月的目光隻是打量，這一股目光卻充滿着惡念。

但她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妖丹在不停地催動，淨化術源源不斷地挽回十七的生命，眼看着海棠的形體褪去，人類的軀殼重歸世間，她絕不會停手。

“司淵……”沈明玉擡起頭環視着周圍的凡人，心底咯噔一跳。

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都立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們二人，沒有“情緒”。

男人微微側頭看向身後的沈明玉，安撫道：“放輕松，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