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沈明玉。”
謝恒手忙腳亂地将桌面上的奏折和那幅丹青收起,同時将周圍所有的下人屏退。
随後他向後靠在椅子上,眼神虛浮地看着沈明玉,露出了個很是和善的笑。
心虛。
這是沈明玉看見謝恒這一系列舉動後,心底立刻出現的詞。
但她深知現在絕不是直接開口問的好時機,于是她假裝咳嗽了下,目光移到桌上未清理幹淨的墨汁上。
“抱歉,打擾你的雅興了?”
沈明玉拉開椅子,也不等面前人間的皇帝發話,自顧自地就坐了上去。
沒有客套,也沒有把謝恒當為凡界的統治者。
她單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像是閑聊,又像是刻意。
“我有些問題想要問問你,你可以告訴我嗎?”
語氣極其平和。
驚訝從謝恒的眸底一閃而過,他的眉頭先是微微皺起,轉瞬又立刻平複下去。
速度之快,一度讓沈明玉認為是自己看錯了。
“你說,”他正襟危坐,滿臉認真,“如果是有什麼我能解答的,我一定知無不……”
“霜雪峰的事你知道多少?”沈明玉直接打斷謝恒的話,直視着他的雙眼,“以及凡間戰場如此,你打算下一步怎麼做?”
驟然被打斷說話,對于謝恒來說也是十分新奇的體驗,但他從最一開始就給予了沈明玉足夠多的特權,所以也隻是微微怔住,思索片刻後,從手邊抽出份卷軸。
那上面用朱筆和黑筆畫滿了箭頭。
他将卷軸攤開,伸手指了指上面的坐标。
“這是最新的勢力分布圖,昭天盟雖然人不多,但勝在兵精,比如這裡。”
他點着一處,解釋道:“這裡,我方支援很多,但……”
“你在騙我。”沈明玉掃過一眼卷軸,直接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若有若無的壓迫感從少女身上傳了出來。
謝恒眼神微眯,眉頭緊鎖,“沈明玉,你不要認為朕屢次……”
“你在,騙我。”
沈明玉再次重複一遍,語氣很是肯定,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張地圖是假的,我不是看不懂地圖,這不是最新的勢力分布圖,我從松山一路趕來,路上我看得很清楚。”
“很清楚。”
她日夜兼程,一路邁過無數哨所,甚至從前線的火線穿越過,怎麼可能不知道真正的勢力分布圖是什麼?
看着面前少女如此認真,謝恒輕笑一聲,将地圖卷了起來。
“好吧,确實不是,這其實是物資運送的圖。”
他小心翼翼地将地圖放至旁邊的一摞文書中,表面看似風輕雲淡,可是他的指尖卻在抖動。
見此,沈明玉頓時心涼了半截。
不能再等了。
“砰——”
她直接一拍桌子,低聲問道:“我就一個問題,”
神魂不自覺地開始壓迫,沈明玉卻明顯感受到了阻力。
這就是天道予以人皇的特權嗎?無形無色,沒有任何的實體,更是觸碰不到,可她就是沒辦法對謝恒造成任何侵擾。
沈明玉上下打量着謝恒,強行按捺住心底的激動,随即一字一句地問道:
“為什麼越靠近京城,流言越盛?”
聽到這話,謝恒的表情先是微微愣住,随後他移開了看向沈明玉的目光,繼續從旁邊的奏折中尋找着什麼。
“流言嗎?什麼流言?”
沈明玉:“昭天盟是天命所歸。”
聞此,謝恒恍然大悟。
“哦,這個啊?不入流的手段罷了。”
他再次抽出一份卷軸,攤開擺在桌面上,面帶微笑地看着沈明玉。
這是真的勢力分布圖。
隻是一眼,沈明玉立刻判斷出這次謝恒沒有騙他,但她還是沒有獲得想要的答案。
“你明明知道負面情緒對邪器的影響,”沈明玉的聲音止不住地提高,“而且明明京城才是最遠離火線的地方,你還不制止流言,你到底在做什麼?”
聽到這話,謝恒面色十分僵硬地看着沈明玉,良久,他才像是重新找回發聲功能一般,反問道:
“我在做什麼?”
“你是在問我,我在做什麼?”
他猛然掀翻面前的卷軸,大吼道:“你說呢!你說為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天天……”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當書房中出現了皇帝如此暴躁的聲音,總會有人承受不住壓力,就比如現在。
沈明玉的耳朵精準捕捉到了門外突然跪倒了一群人。
衆人振臂高呼:
“陛下息怒!!!”
謝恒話音未落,硬生生地被這聲勸誡卡住了後續所有的話。
沈明玉滿臉怪異地看着面前的皇帝,印象中他确實很容易激動,但……不該是這樣,不該是一句話都不說,便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立刻炸毛。
看着謝恒眼底的烏青,沈明玉面色一沉,先前的緊張反而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