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善信和夫君成婚多年,都沒有子嗣。今日前來是想要求子,求得了這樣一個簽,請您瞧瞧。”
一隻素手将那簽擺在了盒子裡,百尺正要去取,卻被另一隻手搶了先。他有些錯愕,向來白一心是能躺着絕不站着,面前就算是油瓶倒了,她也不帶扶一下的。可這一次主動伸手去接一個簽,卻是極其罕見的。
“主心不定柳随風,欲傍西來又向東。好辨前程休逐利,三春行樂一場空。”
白一心低聲讀了出來,忽然嘴角牽起了一絲冷笑。百尺隻覺得後背一涼,他從未見過她露出這樣的神情。這一簽是下下簽,分明是求子無望。
“施主這一簽,隻怕是兇險。”
外面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國師......國師此言何解?”
百尺讓開身,白一心坐了下來,緩緩道:“正所謂富貴險中求,施主是天生的富貴命。隻是命中遭逢異星,損了貴格。這異星兇煞異常,沖撞了施主。隻怕......隻怕難解......”
外面頓時沒了動靜。白一心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衫,下一刻,簾幕忽然被一隻手掀了開來。
那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許凝婉看着眼前的姿容絕色的女子,頓時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她早就聽說這位女國師風華絕代,卻一直不肯相信。
如今瞧了,這樣一張素面朝天的臉,卻依舊有着勾魂攝魄的美。可這一張臉和那個女人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那個女人最多稱得上小家碧玉,一雙吊梢眼勾得她夫君魂不守舍。
許凝婉上下打量白一心的同時,她隻一眼就将她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五年不見,她已經不複少女時的嬌憨,眉目間也多了許多的愁緒。今日還是微服前來,十分低調,身邊也隻跟了一個紅兒一人。
堂堂大将軍夫人,卻隻能鬼鬼祟祟混在凡夫俗子之中前來求簽。想必即便是她死後,許凝婉也依舊沒能懷上孩子。
白一心垂下眼眸,負手道:“施主,十方神殿是聖地,不可造次。”
許凝婉讪讪地說道:“是善信方才站立不穩,無意中掀開了簾幕。”
白一心露出了寬和的微笑,負手道:“原來如此。施主也不必太多焦慮,一切皆有命數。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說罷她轉身要走,許凝婉忽然上前一步扯住了白一心的衣袖:“可是我不能沒有子嗣,還請國師指點迷津。”說罷對一旁的紅兒使了個眼色。
紅兒連忙從袖子裡取出一隻繡着杏花的荷包,恭敬的奉送到了白一心面前。白一心瞥了一眼,收斂起了笑意:“施主怕是誤會了,十方神殿開壇隻為解救蒼生疾苦。施主所求若是逆天改命,墨離愛莫能助。”
許凝婉眼中露出了一絲絕望:“國師,小女子已經走投無路了。”
白一心垂眸看着她,沉吟了片刻,忽然從白色的長袍中伸出一雙素手芊芊。她掐指一算,眉頭時時皺起。
許凝婉的心也跟着吊了起來。一旁的百尺看得心生敬佩,師尊就是師尊,這一出手就哄了那白花花的一堆銀子。
“施主今日請回吧。”
許凝婉手足無措地看着她。白一心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我知道施主憂慮的是什麼,但天意總是在絕處逢生。既然施主已經走入絕境,那便是生機顯露之時。隻是推演出來,如今并不是解決此事的最佳時機。還請施主改日再來吧。”
得了這一番話,許凝婉心中稍稍寬慰了許多。她回過神來,便讓紅兒将那一包銀兩捧到白一心面前。
白一心笑了笑,沒有收。紅兒便将那銀兩送到了百尺面前,百尺自然是照收不誤。白一心頭也不回,徑直向後廂房走去。
許凝婉在殿中站了許久,才緩緩轉過身來,由紅兒攙扶着出了十方神殿。
而十方神殿的後廂房中,百尺捧着荷包樂得合不攏嘴。一直到進了膳房,白一心才轉過頭,一雙眼睛迸射出寒光:“把這荷包給我燒了!”
百尺驚愕地看着師尊,方才還春風和煦的,怎麼轉眼就這般疾言厲色。但他心中嘀咕,表面卻不敢說些什麼。乖乖生了個爐子,将那荷包燒了。
這廂荷包還沒燒光,白一心已經脫下了自己的外衣,一同丢進了火裡。百尺暗自咋舌,能讓小氣到七日才準他吃一頓肉的師父燒掉這麼好的衣服,這是得多大仇?!
白一心燒了衣服,面上也沒有什麼異常。照常是吃香的喝辣的,和百尺聊聊今日善信們有什麼稀罕事兒來問的。
她這十方神殿開了壇,莫說是平頭百姓,許多的達官顯貴也會混在人群裡求個簽。都說十方神殿十分靈驗,而且這麼多人信奉,便會有更多的人覺得她靈驗。
重生之前,白一心本來也有機會将此道發揚光大的。奈何她剛剛有所成就,就被阻斷了前程,嫁入了大将軍府。
所有人都說她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當時她是不信的。如今卻覺得真是有道理,隻是這鳳凰,向來都是要浴火重生才行的。
“對了師尊。你說要帶我出去吃好的,咱們今晚是不是出去痛快地喝酒吃肉啊?”
白一心瞪了他一眼:“就想着喝酒吃肉!今兒個皇上來了你知道麼。”
“什麼?!皇上來了!”百尺豎起脖子四處張望了起來。
“又走了。”白一心夾起一根蘆筍咬了下去,“皇上這是找我解憂來了。正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皇上睡不好了,咱們能睡好麼?”
百尺不由得點了點頭,師尊這境界确實是高。要不然皇上怎麼會讓師尊當國師呢,果然是善于揣摩皇上的心思。
“不過話說回來,皇上這是又遇到什麼煩心事兒了?”百尺不解道。
“後宮有位娘娘恃寵而驕,淨鼓搗些幺蛾子。”